她好不容易才在这个家里找到了一条生存之道,还没来得及过上好日子呢,不能就这么结束了。

  黄春花揉了揉胸口,忍着内外一起的疼痛,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推门进去。

  按理说平常这个时间点,宋家老两口应该已经出去赶晚集了。

  毕竟收摊前的水果和菜是最便宜的。

  然而今天一推门,老两口正坐在沙发上,审判官一样,上上下下的打量她,语气不善。

  “这么晚才回来,你浪到哪里去了?”

  “这桌上盘子碗都还没收呢,你这么早跑出去,是想让我们帮你收吗?没见过你这样的儿媳……”

  话说到一半,宋老太注意到了她脏兮兮的裤腿,以及膝盖处被磨破,沾染了血迹的布料,顿时“哎呦”一声。

  “你这是干什么去了,这条裤子原本还能再穿几年的,你是不是故意磕坏了,想装可怜让我们再给你买条新裤子?”

  “你这个女人,我就知道你不安分,整天就想着霍霍我儿子赚来的那些钱,我今天非得好好给你个教训不可!”

  宋老太一边说,一边恶狠狠的挽起衣袖冲过来。

  婆婆不是第一次动手了,但她哪敢还手?

  但凡一还手,那必定就会被扣上不孝顺的帽子,更增加了被扫地出门的几率,所以只能忍着。

  每次被打完一顿,身上都青一块紫一块的。

  她现在身上已经够疼了,不想再添伤了。

  黄春花吓得后退两步,连忙解释。

  “不是的妈,这伤口不是我自己弄的,是……”

  黄春花下意识看了一眼正坐在旁边,举着报纸,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宋承义,声音陡然小了许多。

  “是被人打的……”

  宋老太也没想到,愣了一下,还是猛的推了她一把。

  “你个不争气的东西,我儿子那可是军官,你是他老婆,那是能被人说打就打的吗?你这不是给我儿子丢脸吗?”

  “别告诉我你根本没敢还手!”

  宋老太高高举着巴掌,仿佛只要黄春花敢点头,这一巴掌就会立刻扇在黄春花脸上。

  黄春花本能的又缩了缩脖子,强忍着委屈与恐慌。

  “我……我打不过她,那人是……是林卿云。”

  话音刚落,宋承义“哗啦”一声将报纸放下。

  “林卿云?她还没走?!”

  黄春花看着他的反应,心口有些凉。

  原来他看报纸的时候,并不是完全听不到其他声音啊……

  她迅速调整情绪,努力把心底的那丝失落压回去,像从前一样,摆出一副可怜无辜的模样,委屈的点点头,将整个过程讲了一遍。

  宋老太听完,气得狠狠拧了她胳膊一把。

  “你个没用的东西,平时给你吃的那些饭都白吃了,你连个还手的力气都没有吗?她敢动手你就撕了她啊!”

  “换做是我,绝对不可能就这么被那个死女人欺负,谁吃亏还说不定呢!”

  “就是你没用,真是给我们老宋家丢人现眼,当初怎么瞎了眼,挑你做我们家的儿媳妇!”

  宋老太一个劲的吹嘘自己当年在村里的战斗力有多强。

  黄春花低着头,看似是在默默听着,实则有些不耐烦的撇了撇嘴。

  她这个婆婆,向来色厉内荏,嘴上说的厉害,其实就是马后炮。

  真让她上,估计说不了两句就怂了。

  等宋老太在她胳膊上拧下七八个青紫印子,她痛的都快哭了,宋承义才阴沉的开口阻止。

  “行了妈。”

  宋老太这才罢手。

  黄春花满怀希冀的看向宋承义,盼着他能说两句好话安慰一下自己。

  却不想他只是冷冷的看着她。

  “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黄春花愣了一下,突然有种自己是犯了错的士兵,正在被他训的错觉。

  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老公被人找上门来抢了,她去找对方算账难道不是理所应当吗?

  黄春花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没敢把这些话说出口,只窝囊的点点头,声如蚊呐。

  “知道了。”

  宋承义轻蔑的哼了一声,当真如训兵一般,脱口而出。

  “我看你根本就不知道,现在去我书房靠墙面壁,一边反省,一边写一份不少于两千字的检讨!”

  话说出口,他才想起眼前这个女人大字不识,根本写不了检讨。

  一想到自己的老婆是个文盲,宋承义心里就止不住的烦躁。

  他在外面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有这么个老婆。

  真是丢人!

  宋老太一看自家儿子是这种态度,心里的不屑表现的更明显了。

  “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好意思去找人家林卿云的,自己大字不识一个,人家骂你你听得懂吗?”

  “说起来,当初林卿云做我们家儿媳的时候,同乡的那些人可都羡慕的很呢,自从把你正儿八经娶进门,我都不知遭了多少白眼嘲笑。”

  “你啊,也就是肚子争气。要不是你把我家大孙子生下来了,我们宋家才不会要你。”

  黄春花更加憋屈了,却还要装出一副委屈伤心的样子,泪眼盈盈的看向宋承义,试图能得到些他的心疼。

  然而并没有。

  宋承义不耐烦的挥挥手。

  “不会写检讨就自己在心里编一段,明天早上说给我听,赶紧去面壁思过去!”

  黄春花一颗心拔凉拔凉,步伐沉重的往书房走。

  每走一步,身上的伤口就更痛一分。

  从头至尾,这一家三口甚至都没人过问她究竟伤成了什么样子。

  强烈的情绪在心口翻涌,胸口更痛了。

  黄春花咬牙忍着,死死攥着胸口的衣料,急切的想找一个发泄点。

  她不敢怪宋承义,毕竟以后还要靠着他生活。

  也不敢怪公婆,万一这种怨气积攒多了,以后再想在他们面前装的乖顺听话都做不到。

  想来想去,黄春花只能把这怨气全都撒在林卿云身上。

  没错,全都怪她。

  要不是当年她非要看上宋承义,和他结婚,宋承义也不会差点抛弃她。

  如果宋承义从一开始娶的人就是她,她公婆如今也不会有机会拿她和林卿云比较,觉得她哪哪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