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装作整理袖章的模样,侧头用余光往身后看了一眼。

  沈时微仍在忙忙碌碌,头也不抬,仿佛根本不在意他是否离开。

  他继续往外走,离开小院大门,左拐往外走。

  他已经走到了拐角处,扭头透过小院的镂空铁围栏一看。

  沈时微正在将院子里的衣服往里收,甚至是在背对着他动作。

  对他的动向毫不在意,仿佛他是这个家里的透明人。

  只有糖糖站在小院门口,安安静静的望着他。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季行之看似温柔深情的笑容都跟着僵硬了一瞬,心里说不出道不明的别扭难受。

  他不动声色的吸了口气,干脆直接转身,直直的面向院内。

  眉眼弯着,一副日常调笑的语气,朝沈时微招了招手。

  “时微,过来一下。”

  小院三面都是镂空铁栅栏,季行之凭着身高优势,一眼便能望到院内。

  沈时微下意识抬头,不得不与他四目相对。

  她叠衣服的动作一顿,手指下意识加重力道碾了碾衣料,抿了抿唇,只得过去。

  只是到了他跟前,却不与他对视,一副忙碌模样继续叠着手上的衣服。

  “怎么了?”

  季行之眉心一抽,上扬的眼角差点垂落回来。

  他靠近几步,突然弯腰,与沈时微视线平齐。

  “时微,糖糖都出来送我,你为什么不来?”

  他依旧笑着,语调在外人听起来或许低沉蛊人,动作也像是夫妻间的亲密举动。

  可沈时微却莫名从中听出了几分迫切和不满,更是对他忽然之间的靠近,下意识抵触。

  她暗暗做了个深呼吸,先是后退半步,拉开距离。

  而后学着林初禾平时冷脸对人的样子,面无表情的抬眼。

  “你还有别的事吗?”

  季行之看愣了,也被问愣了。

  结婚这么多年,沈时微从来都是体贴入微,温柔备至的。

  即便从前他不怎么愿意理会她,她也总会在他出门之前送到门口,和他说注意安全,注意身体。

  现如今,她不光不送他了,竟然连态度都变了。

  竟然这么冷漠……

  季行之心里不舒服到了极点,笑容快要挂不住,控制不住想问。

  “沈时微,你……”

  沈时微像是能猜出他想说什么,她懒得搭理,直接转身,牵起糖糖的手。

  “走糖糖,妈妈送你去幼儿园。”

  季行之没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难受至极。

  太不给他面子了。

  看沈时微牵着糖糖进了院子,他终归还是没忍住,向前几步,站在栅栏边缘眸色沉沉的盯着他那所谓妻子的背影。

  较劲一般,他莫名哼了一声,有些话直接随着不满窜到了嘴边。

  “沈时微,我劝你有空也和依然多学着点,看看人家是怎么开朗温柔的和每个人相处的。”

  “这家属院和从前住的军属院可不一样,你在那里能交到朋友,在这里却不一定。”

  “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如果学不会依然那种性格,在这里别想交到更多朋友!”

  话说出口,别说沈时微了,季行之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出了这番话。

  仿佛潜意识里觉得,她逆来顺受惯了,就该承受这些。

  再抬头看去时,只见沈时微的身影原地僵硬了一瞬,手掌渐渐收紧。

  她沉默着转身望了他一眼,眸色黯然。

  像是蓄足了勇气,她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

  他看不惯她没关系,反正她这边很快就安顿好了,马上就能跟他正式走离婚程序了。

  离婚以后,她就不会继续住在家属院了,也就不会继续碍他的眼,可以给他的叶依然腾位置了。

  他一定也很希望这样吧?

  从前她事无巨细的照顾他的生活,忍下所有情绪,可他从前统统看不见。

  事到如今,她终于想为自己活一次了,他却说她不够温柔体贴,比不上叶依然。

  真是可笑。

  回想起自己这些年,那么努力维系讨好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沈时微就觉得悲哀。

  她做了个深呼吸,对季行之的话仿若未闻,继续往里走。

  季行之见她不说话,皱了皱眉,正想再说些什么。

  忽的,他只觉后腿猛的受到一记重击。

  季行之毫无防备,重心不稳,膝盖猛的一弯,差点当场跪倒在原地。

  那一瞬间,他迅速用手支住地面,这才勉强撑住膝盖没触地。

  稳住身体的瞬间,立刻警惕回头。

  只见林初禾正坦然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就差把“没错就是我踹了你”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季行之:?

  他心情本就不好,此刻更是难忍情绪,面色一沉再沉。

  “林初禾,你干什么?”

  林初禾冷笑着挑眉,上下打量他。

  “反应能力这么慢,警惕心这么差,这样的水平也能进训练营啊?”

  “这事传出去,别人还以为咱们野战军里全是水货呢。”

  “看来回去之后我有必要上报这件事,让教官加强对你的训练了。”

  季行之正要反驳,就见林初禾皮笑肉不笑地冲她弯了弯唇。

  “都是战友,谢就不用了。”

  季行之那本就不达眼底的笑容渐渐消失,面色阴沉至极。

  向来在格斗场上都没有几个人能把他放倒,他什么时候听过这样的讽刺?

  他看了看正在屋里给糖糖检查书包的沈时微,瞬时间明白了什么。

  “你是刚刚听见我和时微的话了,所以故意做这种事替她报复我?”

  林初禾眸光中多了几分讥诮,似笑非笑的眨眨眼,故作惊讶。

  “哦?你刚刚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吗?”

  林初禾语调和眸光同时冷了冷:“既然知道过分,你为什么还要说呢?”

  季行之咬了咬牙,下颌棱角都随之更加锋利鲜明了几分。

  他深吸一口气,极力维持着几分风度。

  “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你最好还是别插手。”

  话音刚落,季行之忽然感觉自己裤脚一沉,紧接着有股热热的液体,顺着脚踝流进了鞋子里,湿哒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