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哧——”

  门内不知谁笑出声。

  有人交头接耳的议论开来,什么许府倒是打的好算盘,一女开两门,妄图攀附顾氏,又吊着朱尚书之类的话充斥于耳。

  许篙有些下不来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悄悄擦掉额角的冷汗。

  先前,得知锦瑟受到朱尚书青睐,他脑子一热,就冒冒失失答应送锦瑟进朱府。

  看来如今大司马是知道了那件事情,怪罪了下来。

  他忙低头赔笑:“前些日子,这丫头病了,下官怕未大好反倒给府中染了病气,不然早就叫她登门道谢了,这不,如今让大夫反复查了,确保身子完全痊愈无碍了,才敢带来当面给大人道谢。”

  说完,两只眼睛盯着漫不经心的顾九霄,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就差直白告诉顾九霄她还是清白之身,万别听信外面的流言蜚语。

  锦瑟忍着作呕,垂下眼帘。

  不想许篙说完,顾九霄只低哂一声,斜睨着将她从上到下扫了一遍,这感觉就好似她全身赤裸被他看了个彻底。

  “看来许通政惯懂奇货可居,不过本司马向来挑剔,不是精品宝货,我不要。”

  这算是直接拒绝了。

  说完,他眯眼对上锦瑟的双眸,脸上带着笑,眼里头的凉意却让人身上结了层冰。

  “我猜,许二姑娘也是不想就这般进我太师府的吧?”

  他的声音暗哑又低沉,本叫人心跳加速的嗓音,偏又因那寒冷的态度令人心头徒然一凉。

  似乎不是问她想不想进太师府,而是问她想不想进阴曹地府……

  “是。”

  锦瑟未起身,只是微微应了声。

  她苍白的脸因紧张微微泛红,偏一双黑眸又水亮又倔强。

  顾九霄冷哼一声,移开视线,“想来我太师府的门子得重新换一波,不然,什么人都来碍本司**眼。”

  他说得这般直白,就差指名道姓了。

  许篙顿觉颜面扫地。

  即便是在朝堂上,当着皇帝的面,他也没被这般奚落取笑过,此时羞愤、恼怒皆化作怨恨。

  压下心头翻滚的情绪波动,许篙道了一句:

  “大司马勿怪,是我们一时情急,唐突了,下官这就带着这不成器的女儿告辞。”

  言罢,他一把拽过锦瑟的胳膊,拖着她离开。

  锦瑟一时不察,脚下猛一踉跄,顿时像折了翅膀的燕子,直直从台阶上跌落,而后摔在地上。

  “啊——”

  门外有人低呼出声。

  钻心的痛自脚踝处传来,锦瑟伏在地上动弹不得,强忍着疼痛带来的泪意。

  她独自从地上一点点爬起来,全不在意门内伸长了脖子,往外看的人。

  “是我没站稳,大司马勿怪。”

  她声音娇软,又因吃痛带着丝哭腔,叫人于心不忍。

  许篙瞥了眼顾九霄,目光热切。

  可顾九霄却偏过头,垂下浓密纤长的睫毛,掩去眸中情绪,未有只言片语。

  竟是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心,都不肯请她入府让府医给瞧瞧。

  许篙眼中闪过失望,上前将锦瑟半拖半拽从地上架起,送进马车。

  她垂下的眼尾泛红,临去前抬起水眸涩然一笑。

  不知为何,顾九霄瞧在眼里却十分不是滋味。

  若是没猜错,她回到许府后,就会被送去给半截子入土的朱俨宽冲喜了。

  顾九霄望向渐行渐远的马车,若有所思。

  她给他的感觉很奇怪。

  就像一件上好的瓷器,被人失手打碎,眼前的只是重新拼凑粘黏起来的残骸。

  他实在想知道,这残骸究竟会比从前坚固,还是轻轻一碰就会再次碎成渣沫?

  ***

  许府的马车上。

  许篙看着锦瑟冷哼一声。

  “起初,我还以为他对你存了意思,可如今我们亲自上门,他都无动于衷,可见并无此意。”

  锦瑟不以为意:“顾氏乃大晏第一矜贵,又是皇亲国戚,在他们眼里,权势地位可比女人重要的多。况且,就算他愿意,顾氏也不会答应。”

  “那你还有何用处?”

  许篙一把拽过锦瑟,冷冷道,“你给我听清楚了,我把你接回京城,不是让你给我树敌的!回去后,你乖乖准备着去朱尚书府上,若是敢阳奉阴违,想想你和你身旁伺候的人的下场——”

  说完,他竟是直接将锦瑟推出了马车。

  锦瑟从高处摔下,脚踝一痛,登时跌到路边。

  此刻她能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在逆行,冰冷得像是冬夜的泗水,流遍身体的每一寸,胸口奔腾而出的恨意,在冰封雪原般的体内燃起熊熊火焰。

  她咬紧牙关,缓缓抬头。

  许篙眼底的阴狠此时暴露无遗,“你该知道,我对你早就仁至义尽了,这是给你的惩罚!”

  仁至义尽?

  锦瑟心中冷笑。

  在他这个父亲的眼里,自己这个女儿只是一枚还算有用的棋子,一旦没了利用价值或不听摆布,必遭他舍弃。

  马车丢下她,径直离开。

  锦瑟坐在路边,只低着头去探脚踝。

  今日无端遭了两次罪,该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变成跛子吧?

  “许二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锦瑟一抬眸,对上一张熟悉的笑脸。

  是长平侯世子周安。

  看到锦瑟此刻的模样,他桃花眼里浮起些许玩味,“二姑娘是找不着家了吗?”

  “家?我哪里还有家?那个家从来就没有我的位置,或许他们不去寻我回京,我会过得更好。”

  锦瑟自嘲着说道。

  周安听到这里,不解是有的,但是看着锦瑟的模样,心中的疼惜更多。

  “地上凉,上车吧。”

  “我——”锦瑟有些犹豫。

  “你忘了,你曾答应过要为我解毒的,不能食言!”

  不等锦瑟再开口,周安已吩咐其后的侍卫阿竹,将锦瑟搀扶上了马车。

  锦瑟还没坐稳,马车就摇摇晃晃地上了路。

  锦瑟朝外望了一眼,这才看向坐在对面的周安。

  “我还以为周世子是想英雄救美,不想却是要寻医问诊。”

  见她这般反应,周安不禁笑出声。

  他斜靠在软垫子上,目光上下打量锦瑟。

  她此刻发髻半散、衣裳皱巴巴的,领口松松散散地垂着,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她隐约露出来的精致**的锁骨。

  瞧见他的视线,锦瑟这才发觉自己衣衫不整,顿时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