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如果不是我去了公司,你和她是不是打算在办公室就……”

  ——啪!

  一道清脆的耳光落下,转瞬就打断了所有的争吵和质问。

  外面的云遮住了月,晚风晦暗清冷。

  宋清如的脸变得红肿,嘴角溢出血丝。

  她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茫然地站在那里,像是断了线的木偶。

  沈砚这些年脾气越来越不好,可是从不会动手,以前他从来不忍心让宋清如疼,哪怕一分。

  这是第一次。

  他的力气还真大,一点都没收敛。

  宋清如回过神,手颤抖地抬起,轻轻地贴在滚烫红肿的脸颊上,耳边是嗡嗡的蜂鸣,意识清醒着,却又好像已经死了。

  “你胡说什么?”

  直到沈砚开口,宋清如才僵硬地抬眼,看向了他。

  撞进宋清如目光的一瞬,看见她眸中一点点冷却的失望,沈砚心脏忽然有一瞬的失重感。

  其实打完宋清如的那一刻沈砚就后悔了。

  宋清如是和他同甘共苦走过生死的妻子,再怎么也不该对她动手。

  但是她怎么也不该随意诽谤别人,尤其是那样一个无辜的女孩儿。

  他的眉眼低沉,一字一句地警告:“宋清如,用那样肮脏的心思污蔑别人,你不觉得太过分了?”

  污蔑?

  明知道他已婚还要靠近,这样的人,这样的事,说出来就是污蔑吗?

  可宋清如不再说话,她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她没力气争了,她只是疲惫地望着沈砚。

  她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变得陌生的。

  思绪好像游离到了十年前,纯爱真挚的少男少女,在盛夏许下一生一世的誓言。

  然后,再一巴掌打碎,碾在脚下,不复存在……

  直到男人离开,一阵巨大的关门声才惊醒了宋清如。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鼻腔涌了出来,滴滴答答地落在胸前的白裙子上。

  是血。

  宋清如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到了洗手间,可那血怎么洗也洗不干净,仿佛想要从宋清如本就疲惫的身体里流干净,直至枯竭。

  “阿砚,原来白血病……是这么疼啊。”

  宋清如知道,是她的命,到头了。

  ——

  外婆总说,人各有命,不管你再怎么争啊,都是摆脱不了自己的结局的。

  缩在窗帘后,宋清如透过树影摇晃,看见斑斓破碎的月光,像是漫天乱飞的柳絮。

  大一那年,校园里就到处都是这样的柳絮,军训的学生们不满地抱怨着。宋清如过敏的厉害,在操场上就晕倒了。

  是沈砚将她抱去了医务室。

  他小心翼翼的,生怕汗水弄脏宋清如的白衬衣。

  宋清如醒来后,腼腆乖巧地向沈砚道歉。

  她的声音恬静温柔,一双眼睛几乎能看进人的心里。

  那一刻,沈砚就知道,自己是一见钟情了。

  这辈子,非她不可。

  他说,她的眼睛很漂亮,像星星。

  她夜班兼职,他就守在咖啡店的门口;她参与志愿活动,他就在大夏天藏在灰熊玩偶里陪着她;她生病,他就彻夜不眠的守在医院里,听见她咳嗽都能哭红了眼……

  宋清如父母重男轻女,她自小就被送走,后来跟着外婆长大。外婆去世后,再没有人对她那样好过。

  那时年少,沈砚就这么用少年的一腔热忱让宋清如动了心。

  大学一毕业,他们便结婚了。

  结婚后,沈砚努力创业,宋清如就陪着他,给有钱人的孩子当钢琴老师。沈砚就用买的二手电脑开发代码,两个人住着出租屋,挨过了一段艰难但是深爱彼此的日子。

  眼看事业有成,沈砚逐渐成了海城崭露头角的科技新贵,找他注资的企业多得数不过来。

  但在这个时候,沈砚却将一切工作和利益都搁置了,因为他要给宋清如一个梦中的婚礼。

  那年,沈砚24岁。

  那年,他们要结婚了。

  那年,沈砚患上了白血病。

  病情一度恶化,回天乏术。

  宋清如每天从机构忙完下班,又要去医院照顾沈砚,彼时的沈砚身上都是化疗的针眼,每天吐很多的血。

  有一天晚上,他面色苍白,嘴唇发青,就哭着拉着宋清如的手,说:“对不起,我没办法再给你一场婚礼了。”

  宋清如心痛,痛到仿佛喉咙里吞了一把玻璃,眼泪像是雨滴往下落,她恨不得替爱人承受一切。

  宋清如求医无门,只想起家乡的一个传说。

  在第一场雪落下之时,只要一步一步地爬上神山,面向最亮的那颗星星,虔诚祈祷,神就会达成你一个愿望。

  沈砚病危的第二个月,江城下了好大一场雪。

  没人看见,长长的石阶上,有一个小小的影子,无能为力地跪着攀登着,爬了整整一夜,直至额头上裂了好大的口子,血洇湿了一路的雪,但很快又被盖住。

  宋清如不知传说是真是假,只记得那一夜每一阶石阶,她都在虔诚祈祷。

  直到第二天回来后,宋清如才因为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她的膝盖溃烂,手上全是冻疮,额头上也泛着青紫,医生甚至说这样极度的寒冷下人体早就失温了,不知道宋清如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但很神奇,沈砚身体里的血液细胞竟然开始逐步恢复正常。

  仅仅一个多月,他就恢复如初。

  病愈的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自己最信任的合作伙伴背叛了他,在他病重之时,拿着公司所有的机密去投奔了对家。

  沈砚大受打击,那件事过后他人也冷漠了许多,报复一般的投入工作,几乎在第二年就打得对家措手不及。

  看着昔日好友下跪恳求原谅,沈砚踩过他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也是在那时候,郑雨瑶进了沈砚的公司,从一个分公司最底层的程序设计师,一步步做成了秘书。

  沈总的贴身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