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殊坐在床沿,手机在手中握到发热,屏幕早就黑了,她还是愣愣的。

  这些年对女儿关怀备至,怕她冷了,怕她热了,怕她饿了怕她闷了。

  周霜出世后,她恨不得把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她为周霜织一些小衣服,小帽子,幻想着她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她把周霜宠成小公主,天上的星星也恨不得摘下来给她。

  唯一自己严格的地方,大约就是对她的饮食健康控制得比较紧。

  周霜娘胎里带出的贫血症,龙眼和鸡蛋过敏,她还喜欢吃糖,所以自已也不准她吃太多,怕她过胖,或者长蛀牙。

  她管控着周霜的学习,盯着周霜练习小提琴和画画。

  像曾经,自已那个名媛母亲对自已一样严格要求周霜。

  却不知,周霜并不喜欢。

  周霜认识温馨不到一个月就被俘虏了心。

  温馨不会督促她功课,任她吃喝。

  她的小周霜短短半个月就胖了五斤,有一次她在温馨那吃了鸡蛋,还不只一个,回家就休克把林殊吓了个半死。

  林殊发现想带周霜回来时已经晚了。

  周霜的心和周宴礼一样,被温馨牢牢控制了。

  他们都讨厌她。

  而她所做的一切在父女俩面前不过是一场自我感动的自作多情。

  手机屏幕亮了,屏保的照片已经由当初的一家三口的合照换成了她和母亲。

  林悦蓉女士是海城世家之女,一生温柔贤淑,与世无争,却遇上了她的父亲,与周宴礼同样薄情的男人。

  她记得母亲的温柔,母亲临死时眼底的绝望她也看在眼里。

  她说:“林殊,贤妻良母没有好下场,妈就是个例子。”

  可是她还是喜欢母亲的温柔娴静。

  默默的辅佐父亲这个凤凰男一路高升,最后他在外头养了女人,把母亲活活气死。

  她年纪虽小,在父亲和母亲那场婚姻里,纵然母亲对自己严厉,那个女人也收买过她,她都不曾妥协和接受。

  不像周霜,完全抛弃她了。

  林殊想着女儿,想到泪水盈盈亦不自知。

  “林殊,我们谈谈——”

  门口的声音打断了林殊的自怨自艾。

  男人倚着门,昂贵的西装搭在手臂上。右手指缝夹着烟,没有点燃。

  在家里周宴礼几乎不会抽烟,但是今天他特别的心烦意乱。

  林殊目光略过他,一言不发的熄了床头灯,四周瞬间陷入短暂的昏暗,她的声音像飘浮在太空中的缥缈之音,让人无法捉摸。

  “周宴礼,别浪费时间了。有空去哄你的情人吧,不要在我这里——”

  她声音微顿,从牙缝挤出最后三个字:“打扰我。”

  周宴礼没有被她的冷漠逼退,反而往房间里走。

  林殊干脆将脑袋埋进被子里,将自已裹了个严实。

  柔软的床微微下陷,周宴礼坐了上来。

  “林殊,我们不要离婚。”

  即使躲在被子里,林殊依然听到周宴礼哑着声音,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

  有那么一刻,她差点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周宴礼为了温馨对她不闻不问,都到这地步了,不想离婚的人居然是他。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她窝在被子里不为所动,任何一个女人听到**丈夫说出这样的话,只怕都会觉得想笑吧。

  他是不是弄反了,还是——

  周家给她下的另一个套?

  等了许久,周宴礼都没有等到林殊的回应,他像在自言自语。

  “我们结婚这么多年,孩子都有了,林殊,你记不记得,我们上个月都还在商量给霜霜再添一个弟弟,凑个好字,人生就圆满了。”

  周宴礼说到动情之处,眼角似乎都**湿意。

  “凑个好字,等那个半边“子”长大了,直接送给温馨吗?”

  林殊再也忍不住,掀开被子后的冷空气直接令她打了个冷颤,周宴礼哪里肯放过跟她亲近的机会,男人凑了上来将她一把拖进怀里,怎么也不肯放手了。

  林殊身体的弦拉得很紧。

  “周宴礼,别用碰过别的女人的脏东西碰我。”

  窗外的雪反射出的光落在林殊的脸上,映衬的冰冷与绝决像在周宴礼心脏上狠狠打了个洞。

  周宴礼与她拉扯,一个想往怀里拽,一个想逃离。

  两人僵持着谁也不肯妥协。

  “林殊,讲点道理。”

  低沉的嗓音里透着微愠,林殊没有理会他的情绪,唇角勾起的讽刺弧度更大了。

  “道理?什么时候周总开始给我做起思想工作而不是嫌烦了。”

  她一周前问他记不记得还有个老婆在等,他说她无聊,直接挂了电话。

  现在回来要跟她讲道理了。

  “你为了温馨,将我最钟爱的东西都给了她,老爷子为了救她,可以放弃治疗的机会,就连霜霜都能不要我这个亲生母亲,周宴礼,你要我讲道理,你们周家人让我明白的最大的道理就是舍人为己,咎由自取。”

  周宴礼怀里的林殊身体一直在颤动,她拼命压制着情绪,不愿意让这个薄情的男人看到自己的脆弱,然而,她还是忍不住——

  六年,就算她是周家的养的狗也应该对她有点感情了,但是周宴礼没有。

  他将一世的深情都给了温馨,连她的孩子都抢,还有什么感情可言。

  林殊惨白着脸,直勾勾的看着周宴礼。

  “你爱过我吗,周宴礼,我只要你一句话,你可曾爱过我?”

  哪怕一天。

  周宴礼神色微顿,即使是在黑暗中,他细微的反应都没有逃过林殊的眼。

  犹豫就是不爱。

  她黑色的眸子里没有一丝生气,她认命了。

  爱与不爱都不重要了。

  “周宴礼,你走吧,去陪温馨,以后我不会再给你打电话了,更不会催你回家。”

  周宴礼握住她冰冷的手,不肯放开。

  良久,他改抚着她的脸。

  “我去给你倒杯牛奶,喝了睡得舒服点。”

  他的声音很低,很温柔。

  放开林殊的那一刻,他觉得好像整个世界都空了。

  “周宴礼,离婚吧,大家都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