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王都,襄阳大道。

  一顶凤鸾花轿,一顶鸣翠喜轿同时从齐国公府抬出。

  虽然两顶花轿方向不同,但两场如此盛大的婚礼,还是让沿街十里红妆,热闹非凡。

  可无人知晓的是,鸣翠喜轿内坐着的新娘,半点生机全无不说,额头、胸口、锁骨、腹部、乃至小腿都被钉上长钉。

  “我好恨啊,我恨毒了他们——”

  齐青妩,本是齐国公府嫡女,赐婚给了当朝三皇子。

  可因齐国公宠妾灭妻,让她这个嫡长女过的连府上低等奴婢都不如。

  继母秦氏和庶妹齐碧雪,更是在成婚当日调换花轿,让她代替齐碧雪嫁给那病秧子将军冲喜。又怕东窗事发惹出乱子,竟请来方士用邪术将她活活钉死在了喜轿之中。

  七星钉落,人虽咽气。

  但魂魄却无法离开,只能被困在原地,受尽折磨魂飞魄散。

  一腔仇恨生不能报,死亦无法!

  齐青妩,她不甘心!

  “吧嗒——”

  一滴鲜红的血从喜轿下滴落,抬轿众人顿时觉得喜轿越来越沉。但无人敢停下,只能愈发加快脚步,将这喜轿送往将军府。

  “四柱抱阴,冥王点卯,怨气滔天,阴阳交汇。”

  “原来这就是我的一线生机。”

  凭空响起一道轻灵的声音,并无实体出现。

  可声音落下之处。

  阴风骤起,宛若可见一身着鎏金色玄黑长裙,眉点艳红朱砂。脚踏鲜红彼岸花的女子踏月而来。

  她手中握着的黑色令牌,在如血的彼岸花倒影下印出——

  冥王令三个大字。

  “您是冥王?”齐青妩一缕新魂,初见冥王令,试探的问道。

  她刚死不久时,听拘魂的鬼差说过。

  半月前,女帝冥王,遭遇突袭生死未卜,冥王令也下落不明。

  怎么会出现在这?

  轻灵的声音,再度响起:“七星钉专克阴物,你的魂魄须臾便会破散。但我可助你报仇雪恨,你可愿与我做个交易?”

  “愿意!”

  齐青妩,凄厉咆哮,激动地血泪飞溅:“只要能够报仇,即便尸骨无存,永坠地狱我也愿意。”

  “我需借你身躯一用,你尸骨可存。但魂飞魄散我亦不能逆天,你可答应?”

  “我答应。”齐青妩,毫不迟疑当即点头。

  伴随着齐青妩的点头,轻灵的声音终于凝聚出了实体。手中冥王令也一扫之前的灰霾,发出炙热滚烫的光芒。

  “齐青妩,我确实是冥王阎茶。”

  阎茶,抬眸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瞳望向对方:“今**以身躯助我还阳有功,吾以冥王令起誓,必替你手刃仇人。”

  “齐青妩,谢过冥王。”叩首间,齐青妩,千疮百孔的残魂,终是化为乌有。

  但,鸣翠喜轿内。

  原本面色死白,双瞳淌血的新娘却陡然睁了眼……

  一盏茶的功夫后,将军府内。

  明明是暑气熏蒸的盛夏时节,可门口雕花藤椅上坐着的人,却披着一件玄黑色厚重大氅。

  一张脸更是苍白如雪,不过微风刮过便重咳不止,俨然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但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住他俊朗如斯,惊若天人的容貌。

  “萧将军,小人奉命,将我家二小姐送来,请将军踢轿门。”

  萧凡津,还未答话便再度重咳起来。

  管家见状心中大为松一口气,暗道:“果然是个命不久矣的病秧子,看样子能蒙混过去。”

  齐青妩,死人入花轿之事,齐国公早已知晓。

  佯装不知不过是为了等明日错嫁一事被揭露出来,届时,他再上演一出痛失爱女的大戏。

  污蔑萧凡津爱慕齐青妩,暗中调换花轿,欲强娶不成。

  导致齐国公嫡出大小姐,在洞房花烛夜当晚愤恨自绝而亡。

  到时候,即便萧凡津手握兵权闹出这样的事,他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齐国公则可因此讨得一直不喜萧凡津的三皇子欢心。

  至于庶女齐碧雪错嫁一事,原本就是齐国公和三皇子商议好的事。

  只不过,庶女成为正妃不合规矩,须得嫡女亡故才可。

  “萧将军?”管家,见萧凡津咳嗽终止,再度开口。

  萧凡津,终是起身开口,只是刚说完一个“我”字,便捂着胸口急促地咳了起来。

  这次,他掩面咳嗽的另外一只手,竟渗出了不少的血迹。

  “还不快去请医师前来!”萧凡津近侍穆崖,吼道。

  将军府顿时陷入一片兵荒马乱之中,谁也没心思再理会门外停着的喜轿。

  管家本就做贼心虚,瞧见这一幕自是命人匆忙将轿子抬入将军府,随后赶忙离去。

  “将军,查证属实,这齐青妩确实已死。”穆崖,低声汇报道:“不过,死因不是中毒。而是,秦氏母女瞒着齐国公请了妖道,用邪术将齐青妩钉死在了轿内。”

  “但我们正好可以以此为证,证明齐青妩的死与将军无关。”

  萧凡津,面色虽依旧苍白,身躯却不似刚才那般摇摇欲坠,嘴角更是勾起一抹讽笑:“嗯,真是无知蠢妇,齐国公费尽心思布下的局最终竟毁在自己人手上。”

  “命人将喜轿看好,联络信得过的仵作明日备用。”

  “是,将军。”穆崖,颔首领命。抬头看了一眼高悬着的满月,皱眉又道:“将军,今日是满月……你的身体。”

  “咳咳。”这次不似做伪,萧凡津,扯了下厚重的大氅回道:“我无妨,守好喜轿便是。”

  “是。”穆崖,抱拳领命,眼中却写满担忧。

  萧凡津,十二三岁便上了战场。

  虽是将门之后可一身功勋全凭自己亲手打下。

  只是不知为何,随着他成年后身上的阴寒之气却越发重了起来。

  起初只是普通寒症,到最后演变成了现而今无药可医的阴寒之疾。好在他毅力和体格都非常人能及。

  不然,单凭满月之夜所带来的蚀骨的阴寒,便足以要了萧凡津的命。

  “嘶。”

  喜轿内,阎茶,扭动了脖子,看着好不容易才修复好的身躯。不由得翘唇叹了口气:“没了自己的阴身,果然鬼力大不如前。”

  单是修复这具身躯就耗费了她大半鬼力,不过,好在终于让阎茶等到这一线生机。

  不然堂堂冥王女帝,竟然被暗害而亡,想想着实憋屈。

  “咻咻”鼻翼微动了两下。

  阎茶,扬起如霜赛雪的玉指,放在鼻尖确认了稍许:“好浓郁的阴气啊。”

  人乃阳间玉,尸属地灵芝。

  她借尸还魂,神魂不稳,这阴气对她而言可是大补。

  一定不能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