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蚌县,郊外。

  这里是蚌县制衣厂,早些年也是国营企业,后来效益不佳,被三角债拖累,一年比一年颓败。

  去年的时候,蚌县**终于招商,最后将这个制衣厂以还算不错的价格卖了出去,回了一口血。

  李明达接手制衣厂的时候,可以说是被连蒙带骗接手的。

  整个**上上下下联起手来,营造出订单销量极其不错的假象,于是他掏出全部身家,接手了制衣厂。

  可真的到手了,一查账,才发现压根不是这个事儿!

  他亏得裤衩儿都没了!

  忙前忙后整整一年,又是请人吃饭又是拉关系,找工人,上下忙活一通,终于发现这地方实在是不适合做生意。

  而就在他准备关门不干时,有人上门了。

  送钱,送款式,连带着衣裳后背的标签都送。

  那人甚至戴着黑色毛线织起来的面罩,就露出一对眼睛。

  来者不善。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但是。

  瞧着这钱,还有对方说的条件,他狠狠心动了。

  也是。

  管他三七二十一,能挣钱就行,自己实在是亏不起了。

  抱着忐忑的心情,开工半个月,衣裳出了一堆又一堆,甚至连带着销售,对方都负责了。

  而且按照出售价全都给自己,一分不留。

  李明达感慨又感动。

  这**,做啥坏事儿啊?

  简直是做慈善!

  是他的青天大老爷!

  于是,慢慢的李明达也不再去怀疑,这半个月来,将自己挣到的钱,全部再次投入生产。

  购买了新的缝纫机,布料,请工人等等。

  仓库里堆得足足的。

  他准备,要大干一场!

  “赶紧的,麻溜的!都给我加班加点干!”

  李明达叼着烟,在厂子里走了一圈,眼神梭巡女工们。

  “给你们钱,是让你们干活儿的,要是偷懒,扣一元钱工资!我可不是和你们开玩笑的!”

  他不是什么好老板。

  手段狠,变着法儿的压榨员工,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招果然有效。

  女工们低头,脚飞快踩缝纫机,不敢看他。

  “啊!嘶!”

  角落里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李明达扭头去看,发现是一名女工干活太急,被针穿了手,针头插在里面,豆大的血珠子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女工疼得脸色发白。

  李明达气得快步过去,兜头就骂。

  “净在节骨眼儿上找事儿!干活这么不小心,找我赔钱哪?”

  他骂了一通,又将女工的手给拔了出来,瞧见指甲盖都扎穿了,当下明白挺严重。

  “走,去消个毒!一天天的事儿真多!”

  他骂骂咧咧,带着女工出去了。

  夜色里,等两人走远,成刚和虎子才起身,大摇大摆的从门外进来了。

  两人在县道上足足蹲了一天,才找到这里。

  成刚探头看了一眼,心里骂了几句。

  “艹,比谢昭的锦绣制衣厂都大!”

  他骂道:“抢生意都干过正主儿了!这王八羔子,吃了颗熊心豹子胆!”

  这间制衣厂,里头足足两个大开间,一眼扫去,缝纫机起码六十多台!

  哒哒哒的踩踏板声像是雨点在响,这都晚上八点了,还在干活,显然生意好得不像话。

  “这里!成哥!你瞧!”

  虎子拿了根铁丝,把仓库门扒开,打着电筒,往里一照,赶紧喊人。

  成刚过去,探头一瞧,火气噌噌噌冒。

  瞧瞧这里头都是啥!

  满仓库的布料!

  另外一边,还有刚刚生产出来的衣裳,毫无例外,都是锦绣制衣厂的样式。

  “哥,咋办?咱俩也没法儿把这些衣裳偷走啊!”

  虎子扭头问道。

  “偷什么偷?”

  成刚伸手,在虎子的脑袋上敲了一下,骂道:“咱金盆洗手多久了?这要是偷被抓住,不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他压低声音,轻手轻脚将门又锁上。

  “走,赶紧的,明儿个回去告诉谢昭!”

  他舔了舔上牙膛子。

  “他鬼心眼儿多,一定有法子!”

  …………

  湖东县,邮局。

  谢昭正在拆信。

  是从江城一中寄过来的,厚厚的一大叠,里面是第一笔分红。

  附带的还有刘天星的信。

  谢昭打开。

  倒不是什么特殊内容,而是解释了这一个月以来,整个高中物理组都在帮着以题目为中心,提炼知识点,归纳总结,以便于更好更完善的出版。

  所以才拖了这么久。

  一本书的定价在五元。

  而在经过刘天星的署名和课堂上的讲解介绍后,第一个月,这本辅导资料的销量就达到了六百多本。

  这还仅仅是一中的内部销售。

  他也言明。

  这本辅导资料,暂时不会流入新华书店,因为他要确保一中的学生能够用到第一手资源。

  信件的最后,是一封邀请函。

  ——“下个月三号,在一中将会有一场最终淘汰赛,选拔出最后五名学生,能够见到周进深,并且有机会成为周进深的学生,谢同学,我建议你来试一试,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对你的物理研究大有裨益,望你思考再三,不要拒绝。”

  谢昭将信件折叠好,放进口袋里。

  又看了一眼那信封里的钱。

  整整齐齐的大团结。

  用油纸裹了又裹,放在信封里,又和一堆旧的学习资料一起寄过来的,夹在中间,很隐蔽。

  倒不怪刘天星这么谨慎。

  这年头的邮递只有邮政,一路过来,不知道经手多少人,又没有监控和指纹鉴定。

  很多时候,恶从胆边生,念从心中起,常常就有丢东西的是事儿。

  这些年,一些在外地念书的学生,家里头寄钱过去,邮差就会额外留意。

  也不多拿,抽个一元两元,里外不对账,压根发现不了。

  就算发现了又咋样?

  没凭没据,只能吃闷亏。

  谢昭也留了个心眼,没当场数钱,直接抱着一大摞书回了铺子里,又熬着等关铺子,回了石水村,把魏庆之喊来了才当着他的面拆开。

  “老师,这是第一笔分红,您看看。”

  谢昭笑着递过去。

  魏庆之无奈。

  他哪儿不知道谢昭这是特意等自己来了再拆开?

  魏庆之接过来,也不拂他的面,只是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当看见这么大一叠钱时,还是忍不住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