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

  白子青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看向曾安民。

  “我是读书人你是知道的,这种事肯定得你来啊。”

  曾安民理所应当的看着白子青。

  “不行!”

  白子青坚决摇头:“若是事情暴露,你我二人都得死。”

  “不会的,岐王现在就是死了也没人会在意,他在京中作威作福,仇人遍地,不会有人怀疑到我们身上的。”

  曾安民此时面色严肃。

  谈起正事时,他向来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那也不行。”

  白子青的目光异常坚定,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劝道:

  “岐王倒台,与他有联系的官员也迟早会落马,他此生都没有翻身的机会,何必多此一举?反而可能会暴露!”

  因为他身上可能有羲皇图,就算没有随身携带,也肯定能通过他寻到线索。

  若是放他远行,羲皇图的秘密极有可能会暴露。

  那自己在天道盟中的身分也会暴露。

  到时候勘龙图的秘密也极有可能会暴露。

  我敢赌吗我?!

  曾安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目光凝重道:

  “其实我还有一法,能使满头秀发直顺无比,飘逸似仙……”

  行房之中安静下来。

  白子青的目光凝了一下。

  他极为艰难的抿着嘴,摇头道:“不行,这么做麻烦太大……”

  曾安民直接打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

  “我听说你遇到了个麻烦的案子?”

  “只要这一票你帮弟弟干了,你放心这个案子我肯定能帮你破掉,你也知道弟弟我什么都不会,就会破案!”

  曾安民目光直视着白子青道:

  “而且,虽然现在岐王倒台,皇城司北提督的位置空出来了,但若是没有一个拿得出手让人信服的功绩,哥哥你能上位的风险虽然不大,但还是有的啊!”

  这话直接就说到了白子青的心坎里了。

  如今皇城司十大提司,皆有机会。

  他的面容没有了刚刚的坚定,开始变的为难。

  “还在犹豫什么呢?你好好想想,追捕敌人之时,你一头飘逸的直发缓缓降落,口中轻念……”

  曾安民说到这里,脑子暗想了一阵,随后眼前一亮。

  直接以身示范,将桌上的毛笔拿在手中当作三尺青锋,朗朗口诵:

  “仗剑一长笑,出门游四方!雄心吞宇宙,侠骨耐风霜!”

  这首诗他念的极有韵味,轻轻舞一个剑花,眼神睥睨:

  “皇城司北提督白子青在此,特请阁下赴死!!”

  说完,他便抬头朝着白子青看去:

  “比你现在干巴巴的喊一个皇城司提司强多了吧??”

  此时的白子青脸色涨红。

  眼睛睁大,嘴唇颤抖,声音喃喃:

  “仗剑一长笑,出门游四方!雄心吞宇宙,侠骨耐风霜……”

  “雄心吞宇宙,侠骨耐风霜……”

  “呼哧呼哧……”

  他的声音变的粗重无比。

  他猛的抬起眼神,朝着曾安民看去。

  没有多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之后,竟对自己行了一礼。

  这礼行的极深。

  “呃……您这是……”

  曾安民一时间脑子有点宕机。

  不会是被自己忽悠瘸了吧?

  白子青的目光灼热无比,他抬头看着曾安民如同在看稀世珍宝,声音甚至带着颤抖: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唯权辅也!”

  “这首诗,确实是与我极合!”

  “我白子青平生能得权辅这般知已,纵死无憾也!”

  呃。

  曾安民确实没有想到,自己这一番操作,能让白子青感动至此……

  “白大哥莫要说此等之言,当初在江南,若不是你愿意信任我,将我带至陛下面前有一个自辨的机会,恐怕权辅已是冢中骷髅!”

  “此情,安民终身不敢忘也!”

  这个时候应该适当也来些情感。

  不能让对方一个人唱独角戏。

  果然,这话一出,白子青的眼睛甚至都隐隐泛出一抹红意。

  他伸手用力的按住曾安民的肩膀:

  “权辅!”

  “白兄!”

  …………

  是夜。

  两道一身漆黑的影子,朝着西方而去。

  其中一道身形极为潇洒,如同天上谪仙。

  另一道……被谪仙拎在手中有些狼狈。

  曾安民感受着周围倒退极快的建筑,眸中闪过一抹回忆。

  当初刚穿越在两江郡之时。

  便是白子青这么拎着自己,让自己终能死里逃生。

  现在,又是他拎着自己。

  时间仿佛就像是一个轮回一样。

  只是不同的是,当初的白子青是一头银白的长发。

  现却变成了黄毛波浪卷。

  时过境迁,不足为外人道。

  ……

  “这里不会有人发现。”

  白子青拎着曾安民来到一处城墙角下,声音低沉道:

  “此处是皇城司夜巡时守卫最薄弱的地方,从这里翻出城会非常安全。”

  “嗯,我相信白大哥。”

  曾安民仰头看了看十数丈高的城墙,一时间有些怀疑。

  这么高,真翻出去?

  下一刻,他便感觉一阵晕头转向。

  “噔噔噔!!”

  三声脚尖点城墙的声音。

  曾安民再次睁眼,此时已经来到了最高处。

  与城墙齐高。

  曾安民抽空朝着白子青看去。

  此时的白子青面不红,气不喘,甚至听到那一丝气定神闲的呢喃:

  “仗剑一长笑,出门游四方!雄心吞……吞……嗯……”

  哥你忘词了??

  曾安民心中刚浮现出这个想法,便是骤然坠落的感觉传来。

  这种失重的感觉,让他下意识的的闭上眼睛。

  你慢点哥,我不仅晕车,还恐高……

  “啪嗒。”

  脚面触地的声音。

  短短一息的时间,二人便已经来到了城墙之外。

  稳稳落地!

  曾安民极不真实的踩踏着地面,努力压住体内传来的不适感:

  “白大哥当真是好手段。”

  “呵呵。”

  白子青轻轻勾起嘴唇,缓缓运了口气,随后目光朝西而去:

  “快走吧,事不宜迟。”

  “好咧。”曾安民乖乖的让出自己的腰带。

  虽然姿势有些狼狈。

  但要是把白子青想成自己的坐骑……

  你看是不是立马就平衡了!

  白子青自然听不到曾安民的心声。

  他伸手一勾,便拎着曾安民兔起鹘落,缓缓消失在京城的夜色之中。

  …………

  夜色凄凉。

  一架马车缓缓朝前而走。

  迎着夜色,迎着悲哀。

  马车之上并无旋盖,只是一个囚笼。

  囚笼之中半坐着一位巨大的汉子。

  他那膨胀的身躯哪怕是半坐着,也几乎要将囚笼撑满。

  岐王面色无神的盯着天空之中的星星。

  此时的他脸颊周遭的胡子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根根直立。

  如同稻草一般东倒西歪。

  “狡兔死,走狗烹……”

  岐王好像第一次理解到那帮弱不禁风的儒生说出来的话。

  他莫名的有些想笑。

  就像他莫名的被建宏帝弄这现在这般模样。

  他甚至都不知道为何,建宏帝会用一个人人都知道的假话,把自己废掉。

  识海被司忠孝震烂。

  武丹被震碎。

  此时的他已经跟一个废人没有任何区别。

  “爹,我冷……”

  王潜之也在这队伍之中,他被几名官兵压着,颤颤巍巍的看向囚笼之中的父王,不……是爹。

  此时的他已经不能称面前这个汉子做父王了。

  岐王听着王潜之的声音,身子轻轻动了一下,但他那庞大的身躯在这逼仄的空间之中就连扭头这个动作都极难做到。

  “老爷……”

  前日也贵为王妃的妻子,如今也成了阶下囚。

  声音在这夜幕之下,显的格外凄凉。

  周围是二十兵官兵。

  领头的是一名校尉。

  那校尉目光冷淡:“不可交头接耳!”

  岐王没有抬头,他甚至没有看那校尉一眼,只是麻木的盯着夜空之中的星星。

  这种小人物,平日里他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现在,自己的命却被其握在手中。

  世事无常。

  夜空之中,只有马车与马匹发出声音。

  终于,又行了一阵之后。

  那校尉声音漠然道:“原地驻扎!轮流守夜!”

  “是!”

  二十名手握兵刃的官兵齐齐恭敬行礼。

  随后便停下马车,原地驻扎着帐篷。

  此去西流还有近万里之遥。

  一路之上全都要谨尊号令。

  那校尉叹了口气,目光朝着岐王身上勘。

  距离规定的时间还有两个月零二十九天。

  除了今夜先好好休息一夜。

  剩下的时间,都要用来赶路了。

  ……

  渐渐的,进入深夜。

  这片帐篷所有人都进入了安稳的睡眠状态。

  就连守夜的几名士兵也隐隐有打盹的迹象。

  密林之中。

  白子青拎着曾安民匆匆赶到。

  “就是那里,囚车之中的就是岐王。”

  白子青与曾安民二人皆是黑布包头黑巾遮面,浑身都穿着夜行衣。

  曾安民淡漠的看过去。

  距离白子青如此之近,他不敢动用武道真气,只能凭借着一双肉眼看去。

  就着月光,他能看清岐王躺在车着,胸膛上下均匀的浮动。

  显然,现在的岐王似已经进入睡眠状态。

  “我帮你望风,准备行动。”

  曾安民看着岐王的囚车,脸上闪过肃杀之意。

  所有能威胁到自己生命安全的敌人。

  必须要死。

  “嗯。”

  白子青没有废话,手指轻轻的从自己怀中伸入。

  一柄闪烁着寒芒的**被他握在白皙的指间。

  他摒弃长剑,为的便是最大限度的隐藏自己。

  以他的身手,那守夜的士兵很难发现自己。

  将岐王杀掉之后,急速离开便好。

  然而,正的他准备腾空而起之时。

  一道极为锐利的声音响起。

  “啾!!!”

  黑暗之中,一抹银光乍现。

  “呃……”

  一名士兵喉咙之间便已经**入一枚暗器。

  他到死时,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啾啾啾!!!”

  接连几十道暗器的呼啸声音。

  二十多名官君只是在眨眼之间便全都躺在地上。

  血腥味从空中飘散,进入暗处的曾安民鼻息之中。

  “什么人??!”为首的校尉睡的本就不死,他听到帐外的声音,猛的睁开眼睛,想要拿起身边的兵器冲出帐篷瞧个仔细。

  却在电光火石之间看到一枚银色亮光闪烁着突破帐篷。

  “嗤~”

  校尉的喉咙间多了一柄飞刀,还有几缕鲜血……

  …………

  密林之中。

  “这……”

  曾安民眉头紧皱。

  这一突发的情况莫说是他,白子青都有些懵然。

  二人与黑暗之中对视一眼,全都莫不做声,静静的等待着事情接下来的发展。

  囚笼之中,岐王被响声惊醒,他猛的抬起头,透过面前牢笼的木桩,朝着夜色之中看去。

  只见一道模糊的身影缓缓朝着囚车走来。

  那身影踏着脚下官兵的尸体,丝毫不觉。

  只是缓缓的朝着囚笼之处而行。

  “阁下是何人?是来营救本王的吗?”

  岐王首次出声,他看向面前走来的身影。

  心中砰砰直跳。

  有救…了……呃…!

  岐王陡然瞪大眼睛。

  他看着面前那道身影,眸中皆是不明所以。

  他想要发出声音,却怎么也提不起任何力气。

  他想要将自己喉咙之间的那暗器**……

  但即使扣的满手是血也注定阻挡不了死亡来临的现实。

  “嘭!”

  岐王浑身无力,躺在囚车之中,鲜血顺着喉咙与手指滴答掉落。

  一代皇亲国戚,叱咤京城十余载的岐王。

  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死囚车之中。

  他甚至不知道杀他的人是谁,连他的脸也没有看清。

  只是隐隐看到,那人带着斗笠,步子轻盈。

  “啊!!”

  直到这个时候,岐王的家眷才从梦中惊醒。

  看到那躺在地上七扭八歪的官兵尸体,终于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啾!!”银光乍现。

  “嗬……”王潜之如同其父一般,捂着喉咙,眼睛在黑暗之中瞪的极大………却又缓缓失去了生机。

  岐王之妻,甚至早在刚刚睡梦之中,喉咙间便飞来一柄暗器飞刀。

  ……

  即使那神秘人已经远走。

  曾安民与白子青还是在黑暗之中等待了良久良久。

  他二人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

  时间缓缓过去。

  曾安民抿了抿嘴,与白子青在丛林之中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着。

  本来计划的挺好。

  来把岐王给杀了。

  结果被人捷足先登了??

  “这暗器手法,你看的明白吗?”

  曾安民看着白子青凝声问道。

  那人把自己浑身遮挡的极严。

  所以只能从这里入手。

  白子青皱眉,他自己的暗器手法便已是当世一流。

  当方才那人出手,他甚至没有看清这些暗器是怎么出现的。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白子青凝重道:

  “这人暗器手法比我强,单论暗器来说,我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嗯?”

  曾安民眉头紧紧皱下去。

  “快走吧,若是天亮之前没有赶回京城,你我二人麻烦便大了!”

  白子青凝重的看着曾安民。

  “好!”

  但在临走之前,曾安民还是让白子青去检查了一下,那囚笼之中死的到底是不是岐王。

  得到确定的答复之后,二人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京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