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自宫中朝外而行。

  马车由四匹马拉着,极为华贵。

  曾安民坐在马车之中,面上带着笑意:

  “幸亏,刚才要不是您提醒,我真就谢恩领命了。”

  “嗯。”

  老爹淡然的点了点头,声音之中透着深幽:

  “回家再说。”

  “好咧!”

  ……

  东宫。

  太子看着人去楼空的院子,坐在椅子上,脸上透着一抹欲哭无泪。

  一旁的四皇子王元皓耸肩,身上的懒散之气又重新回归:

  “得,今儿算是白来一趟。”

  说着,悠然的叹了口气:

  “大哥,你也别灰心,兴许哪天曾安民就想来东宫了呢。”

  说着,他便大摇大摆的朝着外面走去。

  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

  太子那胖乎乎的脸这才扭曲起来。

  他狠狠的伸出拳头砸在面前的桌案之上。

  “嘭!”

  发出一道极为厚重的声响。

  “王潜之……”

  太子的声音透着一股咬牙切齿。

  很显然,今日曾安民不愿意在东宫当侍读,小胖太子全都记在了王潜之身上。

  至于王潜之这厮到底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不重要。

  ……

  岐王府。

  正厅之中。

  “啪!!”

  王潜之挨了一巴掌。

  刚止了血的头部又开始往外渗血。

  岐王面色冷然,缓缓收手,他那丈余的长身如同巨兽一般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面前的王潜之。

  “父王……”

  王潜之被这一巴掌扇的有点懵,那双阴柔的眸子有些呆滞。

  “今日之启阵,是故意的?”

  岐王声音冷漠,极具压迫力的双眸淡淡的看向王潜之。

  “我……”王潜之下意识的便想摇头。

  但看着父亲那冷漠的目光,他抿了抿嘴,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随后他抬头,目光倔强:

  “叔父之死,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话一出。

  岐王刚想抬起的手顿住,在空中定格了一会儿之后,缓缓放下。

  “有些事,为父去做便好,用不着你操心。”

  说完,他那双眸子变的阴沉,看着王潜之:

  “你可知因为你这弄巧成拙,那曾安民今日的表现,皆被陛下记在心中??”

  王潜之抿了抿嘴,脸上透着丧气,声音低微:

  “不可能……他明明中了孩儿的乌沉香……”

  这话一出,整个大厅都沉寂下来。

  岐王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后如同猛兽,双目怒睁,声音如同魔神一般,一字一句看着王潜之:

  “你动为父的东西了?!!”

  那如同海浪一般的气势朝着王潜之压了过来。

  王潜之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震的心中发沉,他艰难的抬起头,声音断断续续道:

  “父王,难道您……不觉着奇怪吗……”

  岐王眯着眼睛,散发的气势稍稍减弱几分。

  王潜之趁此机会,抓紧开口道:

  “明明有乌沉香点燃,那曾安民在阵中却像是没有受到影响一般……”

  “嗯……”

  “此事烂在心中,明白吗?”

  “是。”

  …………

  尚书第。

  随着马车稳稳的停下,曾安民与老爹二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老爷回来了!!”

  门房老张看到之后,脸上露出喜色,赶紧对着门后的仆人们吆喝。

  大门打开,父子二人迈入正门。

  府邸极大,但两人心中有事,所以行的极快。

  不多时,便已经来到曾仕林院中的书房里。

  “吱呀~”

  随着书房门关上。

  父子二人相对而坐。

  曾安民的眼神落在老爹身上。

  “爹,刚刚在东宫,个子最高那个憨憨,应该就是岐王吧?”

  直到此时,他才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老爹挑眉看向好大儿:“你看出来了?”

  “当然。”曾安民听到老爹的肯定,嘴角扯了扯道:

  “恰入京中,能对我父子二人有如此大敌意的,除了岐王父子,孩儿再想不到第二人。”

  “呵。”老爹淡淡点头。

  “这么说,今日那个叫王潜之的,也是故意要开启幻阵。”

  曾安民若有所思,目光轻轻的朝着老爹看去。

  “只是他想不到,你居然能不受幻阵压制。”

  老爹的目光深邃,朝着曾安民看了过来,极富有深意。

  “呵呵。”曾安民干笑一声,挠了挠头:

  “勘龙图真意有此用途,也是孩儿意料之外的。”

  “呵呵。”听到曾安民的话,老爹只是轻笑一声,不置可否的点头。

  随后,曾仕林面色凝重:

  “其实不让你领太子侍读一职,与岐王父子倒关系不大,为父是有自己的用意。”

  “哦?”曾安民轻轻一愣,随后认真的看着老爹道:

  “那您的意思是……”

  老爹缓缓抬头,目光看向窗边,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科举。”

  这话一出,曾安民嘴角抽搐了一下。

  不是爹,您儿子之所以能侥幸的步入六品君子境,也只是依靠了外挂,金手指,还有前世的一些记忆。

  也是因为前世的记忆,才能侥幸“作”出两首诗来。

  您不会以为我真是靠自己的真材实料吧?

  “你既不受幻阵影响,那想来科举也是如此。”

  老爹的目光朝着曾安民身上看去,声音透着浓厚的意味:

  “自四百年前开始,我大圣朝的科举便不再以文章试题为主,而是用玄阵司的幻阵,让学子在阵中发挥。”

  嗯?

  曾安民轻轻一愣。

  随后眨巴了一下眼睛。

  这个世界的科举他还真就没了解过。

  从穿越到现在,不是在破案就是在杀人赶路。

  拢共也就在水督书院待了五天。

  所以科举这条路压根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幻阵科举?”

  曾安民喃喃自语。

  不是,关键这确实很合理啊!

  仙侠世界,科举谁还用那种老掉牙的试卷形式?

  “嗯。”老爹点了点头,缓缓的换了个坐姿,面上透着威严道:

  “纸上得来终觉浅。”

  “早在四百年之前,便有大儒与玄阵司共同主办了第一场幻阵科举。”

  “学子们进入阵中,考题或是治水,或是办案,或是治民,或是行军不一而足。”

  “古往今来科举皆是以试卷为主,学子们没有亲身经历,就算写的出来,也难以实践。”

  “但身入幻阵就不一样。”

  “幻阵可以拟出各种试题让学子亲身经历。”

  说完这些老爹的目光才投向曾安民,眼睛轻轻眯起:

  “但幻阵科举虽然主办实事,但弊端你也见到了……”

  曾安民点头,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道:

  “会让一些心性不佳之人暴露本性。”

  “对。”老爹声音清幽道:

  “所以试卷科举也并未完全取消,科举之前会让学子自行选择。”

  “多数学子还是选择试卷科举,不过也有少数学子会选择幻阵。”

  “你的记忆却不受幻阵压制,所以幻阵科举,对你来说……”

  老爹的话没有说完。

  但曾安民却是眼冒精光:“轻而易举。”

  “所以,走科举之路,比在东宫当侍读的路走的更远。”

  老爹也缓缓点头。

  “既然如此……”

  曾安民眯起眼睛,朝着窗外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便试试吧。”

  …………

  要想参加科举,必须要有学院的推荐。

  所以,仅仅过了两日。

  他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京中最富盛名的学院之中。

  国子监。

  位于皇城西处。

  占地面积至少六千平方。

  曾安民以兵部尚书之子的身份,进入国子监成为一名“荫监”。

  凡以举人资格入监读书者称举监,以贡生资格入监读书者称贡监,官宦子弟不经考选而取得监生资格者称荫监。

  所以,在国子监之中,也是有一条鄙视链在。

  贡监瞧不起举监。

  举监瞧不起荫监。

  贡监举监,以及荫监一块瞧不起例监。

  普通身份捐纳取得监生资格者就称为例监。

  在这条鄙视链中。

  有两种人可以无视。

  第一种是儒道天才。

  第二种便是极负才名者。

  正好,曾安民把这两种情况给占完了。

  好在他入堂的时间正好是学子们休息之时。

  他跟着夫子进入了国子监的某间学堂。

  耳边浮现出老爹的话:

  “进入国子监,便安心学习,国子监有六位博士,每一位都独擅一种六艺,在各自的领域之中,皆为当世顶尖,你突破儒道五品的契机便在他们身上了。”

  作为国子监的学生,哪怕是课间,也会拿出书本坐在位置上看书。

  而作为一个插班生,曾安民首先获得的便是所有同窗们好奇的目光。

  “挑一个空位坐便是。”领曾安民入学的夫子笑呵呵的将其领入席间之后,便朝外而走。

  “好的。”

  曾安民点头,随后便准备挑一个空位。

  只是,当他的目光朝着空位上寻视时,面容变的古怪起来。

  眼前四十个座位。

  只有三个是空着的。

  其中一个空着的那个座位,旁边坐的赫然是秦婉月!

  今日的秦婉月穿的乃是一席白色学子服。

  学子服在她的身上极为显眼,又因其一身安静的气息,衬托出一股出尘的白莲之息。

  这里的白莲是褒义。

  秦婉月面露笑意,那双若秋水般的眸子,自曾安民出现之后,便一直坐落在他的身上。

  熟人!

  看到秦婉月之后,曾安民没有任何犹豫,笑呵呵的便朝着秦婉月那便而行。

  只是看着他的动作。

  所有学子都愣住。

  这人是要……坐婉月姑娘旁边??

  然后众学子的目光皆便的古怪起来。

  秦姑娘虽是新来的学子。

  但其才学不浅,颇受众多夫子重视。

  其父更是国子监新晋的国子监博士,监丞秦守诚。

  这二日也不乏有自信的学子欲与婉月姑娘同座。

  却被皆被秦姑娘以“专心学习”为由婉拒。

  有不服者当场与婉月姑娘辩经,皆被其辩的哑口无言,最后只能仓皇而逃。

  这既然又来了个不自量力的。

  一阵窃窃私语响起。

  “呵呵,又是个自以为是的。”

  “嘘,小声些,且看他笑话便是。”

  “呵呵,我等专心读书,勿为此等小事分神。”

  “…………”

  众人皆是以看好戏的目光朝着曾安民而去。

  然而,下一刻,他们全都傻眼。

  只见曾安民来到婉月姑娘座位旁笑眯眯的开口:

  “那我就坐这儿了?”

  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在堂间。

  “权辅弟自便。”

  婉月姑娘面上微笑不变,尖尖的下巴若蝴蝶般,轻轻点了几下。

  甚至,她还主动挪了挪身子,为曾安民腾出更宽敞的地方。

  看到这一幕的学子全都愣住。

  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曾安民坐下之后,笑呵呵的看着秦婉月道:

  “婉月姑娘,许久不见了?”

  “嗯,有四日了。”

  秦婉月面容依旧带笑。

  二人正聊着。

  突然又有一道身影出现在了学堂门口。

  “怎么又来一个新学子?”

  “今日的荫监倒是挺多。”

  “都是些仰仗父辈权势的家伙。”

  “少说些话吧。”

  “…………”

  门口那道身影先是急切在在学堂之中扫视了一圈。

  当他的目光落在曾安民身上之后,面上陡然露出狂喜之色。

  随后丝毫没有任何犹豫的朝着这边走过来:

  “权辅兄,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那人小四方步迈的极快,看曾安民的目光如同与自己的老父久别重逢一般……

  曾安民看到那快速朝自己走来的身影,面容一愣。

  他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胖脸,嘴角不由抽搐了几下:

  “你怎么来这儿了?”

  他面前这道身影的主人,赫然正是当今太子,王元缜!!

  “跟家中夫子禀报了一声,夫子便同意我来这里感受一下氛围。”

  小胖太子露出腼腆的笑容,伸出小胖手指了指曾安民的身后:

  “那个,我就坐你后面了啊!”

  王元缜干净的脸上露出笑容,眼神里透着清澈。

  “想坐就坐呗。”

  曾安民轻轻舒了口气。

  也懒得多说什么。

  看得出来,太子对自己仍旧不死心。

  曾安民的手指轻轻摸了摸下巴。

  “夫子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所有学子全都坐的极为端正。

  目光肃穆的朝着讲台之上看去。

  门口。

  秦守诚面无表情的持书朝着堂间走进来。

  “今日讲《易子》。”

  他像往常一般,慢吞吞的行至台间,缓缓翻开桌上的书本。

  随后抬头不经意的朝着学堂之中扫了一眼。

  很巧合的与曾安民四目相对。

  曾安民无辜的眨巴了两下眼睛。

  秦守诚面容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