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刘海的话,刘二柱眉头也皱起来了。

  这确实是一个特殊的疯魔时期。

  一开始嚷的口号都是撸起袖子加油干,大家卖力干活虽然累,但只要得到表扬,甚至有先进荣誉,那都高兴地不行不行的。

  可后来人们发现你**也干,而且人家年轻力壮,干的比你多,表扬和荣誉也就多。

  为了争抢荣誉,真本事又不行,一些人就开始出歪招子了。

  竟然喊出什么亩产千斤,亩产万斤,甚至亩产十万斤!

  这种一听就不对劲的口号竟然还真被一群蠢货相信了,甚至提出嘉奖。

  这一下还得了?

  那歪风邪气一下子就被培养起来了,到后来更是刹车都刹不住了,结局就是大家一起倒霉。

  上面那些人还好,至少有门路,能往下找补,换取自己的好处。

  可底层的老百姓是真的苦,所有粮食上交不算,自己弄来的吃的还要偷着吃,否则就是脱离集体。

  其实刘屯还好些了,生产大队长刘海是个聪明人,知道那些虚招子最后倒霉的是自己。

  在别人都喊着亩产几万斤的时候,他愣是给按照真实亩产上报,甚至还留出村民的口粮。

  以至于别的村都出现不少饿死人的事情,刘屯的生活还能勉强维持。

  但刘二柱没想到的是,公社竟然还会因此感到不满!

  他有些生气的问道:“那些人不知道下面老百姓什么样?都他**饿死人了!”

  刘海瞪了刘二柱一眼:“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要多说!”

  这一句话就怼进刘二柱的肺管子里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也是,他现在要是敢讲理,到时候人家丢给他一个阻拦国家进步的帽子,他全家都得倒大霉。

  算了,还是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再说。

  在时代和国家这种大趋势面前,刘二柱哪怕是有空间,也真是无力回天!

  “我先回家了。”刘二柱闷着头拎起袋子走人。

  “哎,你的烟。”刘海举着中华烟喊道。

  “不,是你的烟。”

  刘二柱头也不回的摆摆手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看手中的中华烟,还是忍住了没抽,放进口袋里,嘴里嘟嘟囔囔的絮叨着。

  “回头帮这小子找公社安排个赤脚医生的工作,总不能白拿烟。”

  “顺带用这烟走走关系,看能不能保住大队长位置。”

  他不是贪恋权力,而是很清楚一旦有其他大队长上位,绝对会立刻效仿其他村子,到时候刘屯的人真就活不下去了,连他自己也要倒大霉!

  刘二柱拎着东西回到家,一进门就看到要去田地里倒尿桶去的老娘。

  牛红花打着哈欠,眼圈发黑,明显是没睡好。

  “娘,没睡好啊?”刘二柱笑着问道。

  听到自己儿子的声音,牛红花一激灵,连忙跑过来仔细检查刘二柱:“妈呀,儿子你咋一晚上没回来啊,没事儿吧?”

  刘二柱一愣:“娘,你不会一晚上没睡觉吧?”

  “你不回来,娘咋敢睡觉啊?”牛红花一脸担忧。

  屋里,刘福生的声音传来:“是柱子回来了吗?赶紧给我扎两针,让我睡一觉,你娘昨晚在炕上翻来覆去的,还不停的叹气,吵得老子一晚上没睡着!”

  刘二柱一听,顿时心疼无比。

  难怪人说儿行千里母担忧。

  自己还没有走千里,就一晚上时间,牛红花就担心成这样。

  “娘,没事儿的,我就是在同学家住了一晚上,顺带帮他爹治了个病赚了点钱,又买了点东西,你快来看看。”

  牛红花早就注意到刘二柱背着的袋子,但更关心自己儿子有没有事儿,所以没有太关注袋子。

  此时听到刘二柱说里面有东西,还哗啦哗啦响,不禁很是好奇:“儿子你买啥了?咱家啥都不缺,你还瞎花钱干啥啊,不留着将来娶媳妇。”

  刘二柱走进屋,把袋子放下:“娘你自己看,我先去给我爹针灸。”

  牛红花哦了一声,就解开麻袋,手伸进去摸索,看有什么东西。

  屋里,刘福生躺在炕上,有些疲惫的看着刘二柱:“儿子,以后再出门,跟你娘实话实说,她那点胆子可禁不起你折腾。”

  “哎,我知道了。”刘二柱知道又被自己爹看穿了,有些尴尬,连忙拿出针灸包缓和气氛。

  他刚扎下第一针,就听牛红花一声惊叫:“妈呀!”

  刘福生吓一跳,没好气的骂道:“儿子给我扎针,你叫个屁?”

  牛红花没有怼回来,而是从麻袋里拿出一个手电筒,颤声说道:“他爹,我……我是不是眼花了?这是手电筒?”

  本来躺着接受治疗的刘福生也猛地坐起来:“给我看看!”

  牛红花慌忙把手电筒递过来,刘福生左看右看,还小心翼翼的把开关往前一推。

  明明不需要多大动作就能打开的手电筒,此时刘福生却仿佛排雷一般,紧张的手上青筋都暴起来了,但手电筒并没有受到多大压力。

  牛红花更是紧张到呼吸凝滞,死死盯着手电筒。

  咔哒。

  手电筒射出一道昏黄的光芒,在大白天几乎看不见那光。

  但一直盯着手电筒的牛红花却再度惊叫:“黄了黄了!他爹黄了!”

  “你他**才黄了,亮了就说亮了!”刘福生没好气的骂了一声,然后擦擦额头的冷汗。

  刘二柱这会儿已经麻利的扎完针,无奈笑道:“你俩这么紧张干嘛?就是个手电筒嘛。”

  说完,他还把手电筒拿过来,快速的拨动了几下开关,还丢到空中任其翻了两个跟头,再度接住。

  也就是这么一个后世小孩子竟然会玩的小动作,却把他爹娘吓坏了。

  “哎呦哎呦,你这兔崽子!”牛红花破天荒的拍了刘二柱肩膀一下,虽然是很轻轻的打,但也能证明她此刻的慌乱和害怕。

  那可是手电筒,整个刘屯除了生产大队有个公用的,也就两个在城里当学徒工的人有!

  刘福生也是吓得赶忙坐起来,一把拿过手电筒,瞪着刘二柱骂道:“你要是给人家弄坏了,我看你怎么赔!”

  “赔什么赔啊,这是咱们家的。”刘二柱笑道。

  “咱家的?别闹,这手电筒可不便宜呢!”牛红花连连摇头,不肯相信。

  在这个煤油灯还算奢侈品的山村里,手电筒绝对算得上宝贵了。

  就这么说,当时手电筒在农村的家庭地位,约等于平板电脑。

  要是有当父母的看到孩子敢把平板电脑丢在半空中当玩具玩,不被揍一顿也得挨两脚。

  刘二柱见二老不相信的样子,也不再犹豫:“这还没完呢。”

  他开始从麻袋里掏东西。

  搪瓷盆子。

  暖水壶。

  雪花膏。

  茉莉花茶。

  还有特地裁出来的10尺花布。

  白玉牙膏。

  牙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