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下雪了,雪花夹着冰粒,在寒风裹挟下扫过人们的脸,像刀割。

  不对,是斧劈。

  半夏就是斧劈的感觉。

  雪粒砸到身上,砸在伤口上,骨头都跟着颤,眼皮抬不起来,任由头垂下去。

  一盆水兜头泼下,半夏的眼皮动了动。

  “夫人、大小姐,二十板打完了。”

  李嬷嬷的声音干巴巴不带半分情绪。

  苏婉仪走到半夏面前,蹲下来扯着半夏的脸,让半夏的眼睛能睁开看着她。

  她就喜欢和半夏这样对视,凑近半夏的耳朵。

  “程半夏,你是校花能怎样,你家是中医世家又能怎样。

  苏婉仪站起来拍拍手,眉眼流出鄙夷。

  “在这里,你只能任我踩!想想怎么求我吧,或许可以考虑放过你!”

  程半夏听着苏婉仪的话,痛苦地闭上眼睛,记忆翻涌。

  半个月前,苏婉仪通知她去实验室,待她走进实验室,便遭遇爆炸。

  她第一时间跑到实验室门口求生,结果门打不开是从外面锁上了。

  半夏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苏婉仪。

  在灰飞烟灭的一瞬间,她明白了。

  苏婉仪要她死。

  她一定要苏婉仪血债血还。

  不是为她一个人,实验室还有两个无辜的同学。

  半夏再次醒来,就是被打板子,和今天一模一样。

  当她对上苏婉仪的眼睛,两个人都明白了。

  真是冤家路窄。

  冤家路窄又怎样?

  老天爷都在帮我,苏婉仪笑颜如花地走向母亲。

  “母亲,父亲和哥哥就要下朝了,我扶您回房休息。”

  母女俩渐渐走远。

  李嬷嬷看看半夏叹口气,招手让两个仆妇连拉带扶把半夏送回房中。

  “轻点。”

  李嬷嬷低声提醒走远的仆妇。

  半夏任由两人拖着走,身体已不属于她。

  看着积满薄雪的地上,有落下的红点,似绽放的彼岸花。

  是她的血。

  “放过我?可我从没想放过你!”

  半夏想到刚才苏婉仪的话,嘴唇抿得更紧。

  半夏终于趴在床上,她知道苏家是不会打死下人的。

  苏老爷,名至善,是兵部尚书。

  夫人林宝儿是续弦,封为一品诰命,育有一双儿女。

  儿子苏文仪,少年成名在翰林院。

  女儿苏婉仪,才貌双全,是京城贵女中的翘楚。

  他们断不会让自己,落个苛待下人的恶名。

  原身半夏是苏府三小姐的贴身丫鬟,一想到主子,程半夏不由得皱眉。

  她看到主子苏婉若,正晃晃悠悠地走来。

  边走边哭,坐到半夏的床前,呜咽得让人不忍心再说一句责怪的话。

  半夏觉得自己就像动漫里的人物,一只乌鸦从头上飞过。

  唉,主子就不能换换吗?

  半夏来到这里也就半个月,替主子背锅挨打五六次。

  这善后的流程,她快背下了。

  苏婉若是苏府的庶女,母亲是苏尚书最宠的孙姨娘。

  可惜红颜薄命,生苏婉若难产,一命呜呼,从此苏尚书不喜这个庶女。

  苏夫人只要善待庶女的美名,实际上对庶女并不上心。

  尤其苏婉若是孙姨**女儿,更是厌恶。

  苏婉若的生存之道是,嫡母教训就装晕。

  她知道,晕倒万事消。

  如果真犯错,也有半夏和麦冬替她受罚,她是主子身子又弱,自然不能挨罚。

  至于这两个丫鬟,从小一起长大,不就是照顾她,替她挡灾的嘛。

  她们忠心护主,这是做奴婢的本分和福气。

  何况,苏婉若觉得自己也很心疼下人的。

  平时既不苛待她们,受罚后还会看望,心疼到哭。

  苏婉若哽咽着不忘絮叨。

  “是我没用,让你受罚。”

  半夏连敷衍都不想做给主子看。

  索性闭着眼睛,假装昏迷,反正她哭完就会走。

  “姐姐现在下手怎如此重,明明不是我们偷的,还让母亲来问罪。”

  苏婉若哭诉着。

  “还好你拿出证据,只是挨板子,否则我的名声就保不住了……”

  苏婉若说完站起来,如释重负,走时不忘撂下话。

  “你好好养着,这几天不用伺候我。”

  屋外的雪和风在较劲,偶尔会飘进屋内,落在地上化成水渍。

  ……

  苏婉仪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容颜依旧艳丽。

  她从小众星捧月般长大。

  无论颜值身材还是学习成绩,都是别人羡慕的对象。

  一直到考入大学,遇见程半夏,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半个月前,苏婉仪只是想捉弄程半夏,结果引发爆炸。

  真倒霉!

  自己站在门外本是看笑话,结果爆炸冲开门。

  苏婉仪再醒来,一群人围着她,这是平行时空吗?

  原身苏家大小姐和她不仅名字一样,样貌也一模一样。

  苏婉仪不想做什么苏家大小姐。

  古代对女子太过苛刻,她还是想念现代的生活。

  可当苏婉仪看到三妹妹身后的丫鬟半夏,对上那一双眼睛,她差点笑出声来。

  苏婉仪开始喜欢这里。

  因为程半夏和她一样穿越而来,最重要的,她是丫鬟,还是死契奴才。

  程半夏,出身中医世家,学校一半的教授是她父亲的学生。

  她又是校花又是学生会长,成绩还次次第一。

  苏婉仪一想到现代的程半夏,整个脸看上去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

  她觉得这是上天给的机会,让她的一切都高于程半夏。

  如今她只能是卑**的奴才,连姓都没了,只能叫半夏。

  苏婉仪想让半夏死,想了很多办法,可她发现在苏府,不能打死下人,也不能发卖奴婢去青楼,最多赶去庄子,或者配小厮。

  那岂不太便宜了她!

  后来,苏婉仪发现日日磋磨半夏的感觉,也不错。

  就像猫抓住老鼠,可以不直接吃掉,逗弄到老鼠自己想死。

  一个人活在对死亡的恐惧里,即便再有能力,也只能在烂泥里爬不起来。

  那是多么悲惨的事!

  一想到半夏的未来,她很开心。

  苏婉仪迫不及待地来到母亲房里,苏夫人刚在佛堂念完经。

  “我记得母亲要给几位妹妹相看人家,那三妹妹呢?”

  苏婉仪接过丫鬟的茶碗双手递给母亲。

  苏夫人喝了一口茶,一脸怜惜的样子。

  “你三妹妹,找人算过是天煞孤星,克死母亲还会克死父亲,谁愿意娶她?”

  苏婉仪心内狂喜。

  “母亲,如果多陪嫁一个绝色通房丫头,总有好色之人喜欢吧。”

  苏夫人端茶的手顿了一下,笑而不语,继续喝茶,心下已有主意。

  苏婉仪看向屋外开得正热闹的红梅,白雪映衬下更显娇艳。

  因为寒风不止,落入烂泥里,全无颜色。

  程半夏,日日打你有什么意思!

  我要让你做京城最烂男人的通房丫头!

  那才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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