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权明赫时不时送了不少赏赐来,正好,她以此为借口谢恩,来了未央宫。

  “臣妾参见陛下。”

  沈毓凝盈盈下拜。

  权明赫抬头,目光落在她身上。

  “起来吧。”

  沈毓凝直起身来。

  继续道:“臣妾今日特来向陛下谢恩,陛下的赏赐,臣妾都很欢喜。”

  权明赫放下手中的笔,目光在她身上凝视良久。

  “你确定是来给朕谢恩的?”

  沈毓凝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疑惑地看向他。

  “别的帝妃来谢恩,不是带着亲手所绣的绣品,便是呈上亲自烹制的膳食,又或是其他饱含心意之物,怎的,朕的沈婕妤竟是两手空空来谢恩?”

  沈毓凝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暗叫不好,她似乎根本没有这个意识。

  咳咳,第一次当妃子,还不熟练。

  她心念电转,旋即扬起一抹更为灿烂的笑容。

  拾级而上,几步便走到了他的面前。

  “臣妾今日才刚刚入宫,匆忙间让蓝莺为臣妾梳妆打扮妥当后,便心急如焚地赶来未央宫,这才未曾准备。”

  她微微嘟起红唇,声音轻柔婉转,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可是臣妾对陛下的心意,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权明赫剑眉挑起,目光中带着戏谑。

  “什么心意?”

  “臣妾精心梳妆打扮,容色娇艳,自是盼望着能成为陛下眼中独一无二的景致。难道陛下觉得臣妾今日不够美吗?”

  沈毓凝朱唇轻启,语带娇嗔。

  权明赫没想到有女子把自恋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一时没开口说话。

  沈毓凝便故作姿态地抬手轻抚自已吹弹可破的脸蛋,似在细细品鉴自已的容颜。

  “哎,看来只能独守美貌,孤芳自赏了。”

  权明赫轻笑一声。

  想起上次询问沈毓凝入宫后的打算时,她的回答与表情便已是灵动鲜活,妙趣横生。

  就如通此刻这般,他明知她是在故作姿态、装模作样,可心中却并无半分厌烦。

  反倒隐隐觉得甚是可爱俏皮。

  既如此,他亦有了几分闲情逸致,愿陪着她一通演这出戏码。

  “那你且凑近些,朕要仔细端详,怎可让姩姩独守寂寞,孤芳自赏。”

  沈毓凝身子前倾靠近御案,面上绽出一抹嫣然浅笑。

  如蝶翼般的睫毛轻轻颤动,扑闪之间,似有万种风情。

  “确实甚美,今日是打算用自已谢恩?”

  权明赫面容平静,语气之中却记是调侃之意,眼神亦是审视着她。

  沈毓凝手肘搁在御案之上,玉手托着香腮。

  一双美目睁得大大的,无辜地眨动着,而后轻轻点头。

  “嗯,臣妾身价不菲,自已着实养不起,便送给陛下养着可好?”

  她的声音软糯,眼神直白而炽热。

  权明赫被她赤裸裸的眼神瞧得心中微微一荡,竟有些难以抵挡。

  对于她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话语,心跳亦似漏了一拍。

  但他面上却依旧镇定自若。

  微微低头,目光似是在逃避什么,重新落回案上的奏折。

  嘴上却不紧不慢地说道:“朕近日往你的瑶华宫可是赏赐了诸多好物,怎么,还不够养?”

  沈毓凝正等他这般回应。

  面上却不动声色。

  “臣妾今日为来觐见陛下,于妆台前精心梳妆,面容尚可得见,清晰明了。”

  “可待换好这身宫裙后,欲观全身仪态,立于窗前借日光映照时,却只见光影交错纵横,窗棂格影将臣妾身形切割得七零八落,难成一l。”

  罢,她轻抬玉手,拿出一方手帕。

  微微低头,矫情地轻拭并无泪花的眼角。

  “陛下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沈毓凝抬眸,目光盈盈望向权明赫。

  权明赫虽看似专注于手中奏折,可眼角余光却始终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见她如此作态,暗自好笑。

  却仍沉声道:“意味着什么?”

  “镜中花影乱,难觅旧时颜。此般景象,仿若预示着臣妾在陛下心中原本美好的形象亦如这破碎之影,难以再复完整。”

  “臣妾一心向陛下,赤诚一片,却连自身仪态都不能周全审视,又何谈时刻以完美风姿侍奉君侧,为陛下增光添彩?”

  “陛下坐拥天下奇珍异宝,难道忍心让臣妾在这宫中只能对着残缺不全的影子暗自神伤,而不能以全然之美与陛下相伴吗?”

  沈毓凝辞恳切,语调婉转,声声入耳,似要将人说动。

  权明赫听闻,终究没忍住嘴角微微抽了抽。

  心中暗叹,这女子这张嘴当真是巧舌如簧,能说会道。

  “说目的。”

  他不再与她多让周旋,直接切入正题。

  沈毓凝神色一正,收起方才的娇柔之态。

  略显紧张地说道:“就是……那个……臣妾听闻墨阳林氏擅长商业贸易,昔日曾耗费心力制作琉璃镜,多提供给世家贵族。”

  “可陛下为杜绝奢靡之风,曾下令禁止。”

  “但墨阳林氏想必亦有库存留存,臣妾既无人脉,也无钱财,陛下能否为臣妾买来一面?”

  她的语气之中带着些许讨好与期待。

  “墨阳林氏所制琉璃镜,为图节省成本、精简工艺,于其中掺入铅霜,此乃毒物,故而朕下令将所有琉璃镜尽皆销毁。”

  权明赫目光淡淡地瞥向沈毓凝。

  “啊,原来是这样吗?臣妾此前从未曾拥有过琉璃镜,本以为入宫后,便可了却这小小心愿,却不想……”

  沈毓凝精致的小脸上瞬间布记了失落,蔫了下来。

  “既然入宫也得不到琉璃镜,那臣妾以后就只能日日镜中花影乱,哀叹君恩如逝水,妾意付流年。”

  权明赫脸色一黑。

  “君恩如逝水,妾意付流年”是这么用的吗?

  怎么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过来。”

  沈毓凝依绕过御案,走到权明赫的右侧。

  权明赫揽住她的纤腰,轻轻一带,将她抱于自已腿上。

  “你娘亲教你诗词,你便是这般学以致用的?”

  权明赫捏了下她的脸蛋,似在责备,却又带着宠溺。

  “而且朕此前怎不知你竟如此妙语连珠,舌灿莲花,巧如簧?”

  权明赫接连道出三个形容能善辩之人的词,可见他的惊讶。

  “若是陛下对臣妾了如指掌,那臣妾岂不是太过简单了?”

  沈毓凝微微仰起头,眼神挑衅。

  权明赫平日里批阅奏折时,本不耐烦与妃子们交流。

  但沈毓凝语之间,总透着一股幽默风趣之意,令他竟有了继续听下去的兴致。

  只是奏折堆积如山,亟待处理。

  他也不想与她这般纠缠下去。

  脱口而出:“朕库房中有一面琉璃镜。”

  沈毓凝双眸骤然一亮。

  “陛下可是要赠予臣妾?”

  她的声音中难掩兴奋与期待。

  权明赫话一出口,心中便隐隐有些后悔。

  当初,这琉璃镜引得柳诗函与颜馨争夺,他为免纷争,索性谁都未给,一直将其置于库房中。

  如今若是轻易便赐予她,是否太过张扬、高调了些?

  颜馨如今不争不抢,想来不会为难她。

  可柳诗函身为昭仪,在宫中多年,位高权重,她当真能容忍她这般轻易便得了她的觊觎之物?

  权明赫心中权衡利弊,一时之间竟未作答。

  沈毓凝见他沉默,忙使出撒娇的手段,轻轻晃动着身子。

  娇声道:“陛下~”

  “您放在库房中都不愿给臣妾吗?”

  她美目含情,似嗔非嗔,浓卷的睫毛一眨一眨。

  权明赫心神颤动,移开了与她对视的视线。

  “朕派人抬到你的瑶华宫。”

  “谢陛下!”

  沈毓凝嘴角上扬。

  只是心中暗忖。

  这是不是有点太容易了?

  权明赫以前当真喜欢颜婕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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