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胭眉梢里都是喜色。

  她数着金额,有零有整。

  详细算了一下,竟然有两百三十二元。

  这笔钱在这个年代里应该算是一笔巨款了。

  既然这位孟总工就这么随意地丢在衣服口袋里,那样就不能怪她‘自取’了。

  再说了,她也不是零元购。

  昨天她可是熬了个通宵,帮他翻译完了图纸上的所有内容,还以手抄的形式留给他了。

  自己这样的一级翻译员,要是按照平日里的收费标准来看,这笔买卖她还算亏本了的。

  打定好主意,白胭钻出了门缝。

  趁着孟鹤川打盹儿的时机,一溜烟地往人群最多的硬座车厢里钻。

  跑过了将近十节车厢,太阳彻底冒了出来,挤在车厢连接处的人群推搡着抢着厕所的位子。

  前面车厢有乘务员的坐席,她穿过人群看向车厢壁上挂着的时刻表。

  这趟绿皮车从金陵出来,一路朝北,经过五省八市,最后才是京州。

  她的目标也是京州。

  只是孟鹤川还在车上,等他醒来发现自己不在了铁定会掘地三尺地来找她。

  为了避开他,白胭必须先从下一个站点先下车,重新再买票出发。

  她重新迈进了一截新车厢,目光梭巡一阵,就近寻了人问:“你好,同志,请问一下你知道这下一站是什么地方吗?”

  还没听见回答,挨着的一位大妈嚯地站起来,像是一堵墙似的挡住了白胭的视线。

  “我们又不是列车员,怎么会知道下一站是什么地方?”

  “走开,别靠近我们。”

  白胭眉一皱,扫看了一眼,没搭腔,思量着。

  这时,有个男人满脸挂着水珠子,从前头挤过来:“小同志,你的目的地是哪里啊?”

  白胭笑了笑:“我就是随口问问,你们要是不知道也就算了,谢谢啊。”

  她身子动了动,作势要走。

  可挡在面前的男人没让开路。

  “没事啊,这趟车我经常坐,路线非常熟,你告诉我你要去哪儿,我连几点几分靠站都知道呢!对了小姑娘,你年纪轻轻,一个人出远门啊?”

  白胭见男人不怀好意地往她面前靠,急忙想要后退。

  但还没走出几步,后背便也撞上了人。

  她回头,有个精瘦高的男人同样堵住了她的去路。

  白胭心下微颤,收在身侧的十指用力捏紧,指节泛白。

  适时火车汽笛发出长长一声鸣音。

  随着况且况且的声音越变越缓慢,车子缓缓驶入兖州小站。

  原本杂乱嘈闹的车厢像是猛地被打开的匣子。

  人群突然动了起来,有人在从行李架上搬自己的包裹,也有人挤着到车门口准备下车。

  推搡间,谁也没注意到方才的男人已经拉住了白胭的小臂,“小姑娘,你是不是没有座位啊?来,哥哥的位子让给你。”

  男人的力气很大,并且他不像孟鹤川那样留有分寸,尖锐的指甲都已经掐进了白胭的皮肉里。

  她嘶哈着忍着疼痛,挣扎要起身。

  可那群人明显做惯了这类事,配合得十分默契。

  她才刚被男人推进座位里,瘦猴似的男人就贴近她搂住了白胭的肩膀。

  瘦猴男人身上有股几天几夜没洗澡的酸臭味,白胭干呕了几下想推开他,正准备大喊。

  腰间却忽感一凉。

  她垂下眼看,一把小刀抵在上面。

  “别动,不想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就老实点!”

  白胭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识时务地闭了嘴。

  火车已经靠岸,车门也被打开,要下车的人群顺着队伍慢慢挪动。

  白胭抿了抿唇,冷静地开口:“大哥们,我是同我未婚夫一起上的火车,我只是出来买早饭的,如果他醒来了瞧不见我,会报乘警的。”

  男人一**坐到了白胭对面,他伸手摸了把脸,把水珠给抹掉了

  他看着白胭笑得阴恻恻的,“别装了,我关注你一路了,看你走了好几个车厢来的,都是一个人。”

  白胭没想到自己早就被盯上了,脸色越发难看。

  “我本来还想着要用什么法子才能把你骗过来,没想到你竟然自投罗网了。”

  白胭没理男人的话,混乱中,视线右移。

  瞧见一个哭哭啼啼的女孩。

  “安静点,别再哭了!”

  人贩子没什么耐心,也怕她哭得太大声惹来麻烦,低声警告:“再哭老子先废了你。”

  ‘安静点’

  白胭没有虚伪的圣母心,也不是同情泛滥。

  自身都难保了,她没心思去安慰别人。

  之所以用口型出声,实在是怕眼前抖得跟筛子似的小姑娘暴露了。

  惹急了眼前这波人,自己更没好果子吃。

  男人也注意到她的视线,笑得贼兮兮的,“你这丫头模样俊,身段好,胆子也大,比旁边这个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白胭毫无畏惧地与他对视,尽量让自己显得平稳,“大哥,我的未婚夫真的在这趟车上,他爱我爱得死去活来,还是大人物,要是让他知道你们拐了我,他会发疯找你们算账的。”

  对面的男人不信,可同伙却有些犹豫,“这丫头说得那么肯定,会不会是真的啊……”

  毕竟做的是刀尖上舔血的勾当,谨慎是必须的。

  男人眼里寒光一闪,忽然站起来,“走,我们也下车!”

  白胭被那群人夹在中间往车门口走,掌心开始出汗。

  湿漉漉的感觉让她更加不安。

  她意图咬紧牙关逼自己冷静,算好时机,在她的脚刚站到月台上时,白胭猛地往下一蹲,抓着男人的手就咬了上去。

  只是她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在逃跑,身体早也是疲惫不堪,腿肚子也在发软。

  方才那一咬对男人来说根本不痛不痒,反而让他更加警觉。

  为了掩人耳目,也为了更好控制白胭,男人直接搂住了她的肩膀,往自己怀里带,“媳妇儿,到家能把你高兴成这样?”

  车门口站着的列车员瞟了一眼,只当他们一家人在说话,没在意。

  男人拖拽着白胭就往站台出口走,她的肩膀被压得发胀,她已经无力在挣扎了。

  忽然,几近绝望的白胭在车厢中发现了一抹高大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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