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柠是一意识到镜头对着自己，刚才还很灵活的肢体立刻变得僵。</p>
脑中虽然想表现得自然，动作却像机器人。</p>
“……唔，唔嗯。这……”</p>
他看着用脚架固定的摄影机镜头低吟。</p>
难道说是因为这样，安柠才说她讨厌演戏吗……？</p>
安柠她因为会在意旁人的眼光而导致全身僵硬……？</p>
“……安柠，你从道路那一头走过来，在镜头前试着凝视杜鹃花试试看。”</p>
“嗯，好！”</p>
对于厉乘风的提议，安柠倒是回答得很大声。</p>
然而从她的动作里，完全看不到冬季选拔预赛时那股充满爆炸性的活力。</p>
这个女孩头上冒着诡异的冷汗，呼吸急促，甚至不时偷瞄摄影机。</p>
“唔、呜呜……呀唔？”</p>
结果她不小心绊倒，在厉乘风的镜头前摔了好大一跤，跌进杜鹃花丛里。校服裙子飘起，厉乘风手忙脚乱地停下摄影机，在不知目光该往哪儿摆的情况下，朝向喊着“痛……”的安柠跑去。</p>
“安柠……不要紧吧？”</p>
“……真是受不了你耶，安柠。虽然我早就猜到会这样，但是这也未免太夸张了吧？”</p>
鹿宁宁吃惊地摇摇头，往前走了几步。</p>
“接下来换我了。厉乘风同学，拍我吧——！”</p>
虽然厉乘风是戏剧社的新星，却也没有想像中顺利。</p>
一旦发挥演技，开始在意旁人的眼光，鹿宁宁就会露出非常抢眼的存在感。她的美丽依旧引人注目，这一点毫无改变。</p>
但是舞台和外景拍起来的感觉不同。走路、微笑、凝视杜鹃花，虽然该做的都做了，厉乘风和李佳也松了一口气，但当事人却无法认同，立刻皱起眉头说：“……厉乘风同学，我演得还可以吗？”</p>
“呃？可以啊，感觉非常自然喔！”</p>
“可是……我觉得应该可以演得更好——”</p>
除此之外，当苦恼的鹿宁宁在摄影机前面走来走去时——</p>
“哎呀，好可爱的女孩子喔！你们在拍什么？她是艺人吗？”</p>
一群颇有气质、似乎是来这里观光的老婆婆们，笑咪咪地对鹿宁宁问东问西，害鹿宁宁一直分心。</p>
“……咦？问、问我吗？你说我是艺人？”</p>
“啊呀呀，你真的好可爱喔！好像洋娃娃一样。”</p>
“愿不愿意嫁给我孙子呀？我孙子三十五岁了，目前待业中……”</p>
“不、不了，我有心仪的对象，所以……”</p>
“哇！心仪的对象，是那个拿摄影机的男孩子吗？他是你男朋友？”</p>
“男、男男——？我、我们还没有进展到那里啦！现在还没、还不是、虽然我下定决心总有一天会……我希望……呵、呵呵呵……”</p>
不愧是人缘很好的鹿宁宁，就连在这里也大受女性欢迎。</p>
厉乘风赶紧跑去对着包围着鹿宁宁的老婆婆们说“不好意思，我们正在练习——！”好制止她们。就在这时——</p>
安柠又说了：“唔，再来一次！这次我一定会认真演，你们看着吧！厉乘风同学！李佳学姐！保持自然、自然……唔唔、呜……呀唔？”</p>
她丝毫没有展现自己出众的运动能力，伴随着惨叫再次绊倒。</p>
李佳放下扩音器，小声地说：“……前途比我想像得还堪虑耶？”</p>
她嘴上虽然这么说，却看得出来心里窃喜。</p>
结果，练习持续到日落，从头到尾都乱七八糟。正如李佳所言，前途堪虑——</p>
太阳下山，天色已晚。</p>
两人跟安柠和鹿宁宁道别后走回大楼前，这时李佳开心地说：“想不到安柠居然那么沮丧呢！她的表情就像‘毁灭世界的恐怖大魔王降临了！’一样，毕竟安柠都把心情写在脸上了嘛。”</p>
那是当然，也难怪安柠会沮丧。她在大家面前宣告坚持要演女主角，不肯把机会让给安柠，然而无论厉乘风和李佳怎么帮忙，她始终无法进入状况。这问题远比演技严重多了。</p>
更何况她的强力对手——另一个女主角候补鹿宁宁——虽然被看热闹的人打扰，却还是表演得很成功，本人甚至为了“我还可以演得更好”而苦恼。这场比赛一开始就对安柠不利，她一定深刻体会到鹿宁宁超越自己一大截吧。话虽如此——</p>
“鹿宁宁今天好像也很紧张耶。在舞台上演戏和入镜的感觉截然不同，就算是鹿宁宁，也很难掌握到诀窍吧……可是，她依然很受女性欢迎耶！毕竟她苦恼的样子就像小动物一样可爱，我倒是可以理解啦。不过再怎么说，今天依然是影协会正式恢复社团活动后，珍贵的第一步——”</p>
“安柠和鹿宁宁，这两个人果然正好相反……哈哈。”</p>
“——厉乘风，你在傻笑什么？”</p>
“……咦？啊，我有笑吗？”</p>
“你嘴里念念有词，看起来很开心喔。”</p>
“你眼睛好利。”</p>
“我当然知道啊！也不想想我们都认识几年了？我还帮你换过尿片呢！”</p>
“你骗人！”</p>
“嗯，我是骗你的……今天的拍摄，有什么收获吗？”</p>
厉乘风露出微笑。</p>
他用这些话代替回答：“喂，要不要去我家坐坐？给你看个好东西。”</p>
“唔我是无所谓啦……可是这个时间，阿姨还在家里吧？昨天我打工迟到了，好尴尬喔……”</p>
李佳很幸运，厉乘风的母亲已经出门了。</p>
似乎她前脚刚走，两人后脚就踏进了门，炉子上的奶油炖菜还热呼呼的。厉乘风家一向是厉乘风和母亲轮流煮饭。</p>
“啊，好香喔……太好了，阿姨不在。然后呢？你说要给我看什么——该不会是安柠和鹿宁宁说的‘那封信’吧？”</p>
“我才不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给你看呢！”</p>
“重要的东西？”</p>
李佳眼镜后的眼睛为之一亮。</p>
“咦？噢噢？那封信，有那么重要吗？”</p>
“唔、你……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p>
“啊哈哈！抱歉抱歉，别生气嘛。然后呢？”</p>
“你等着，我准备一下。”</p>
厉乘风从包包里拿出摄影机和带子。他并没直接利用摄影机的荧幕，于是以传输线接上电视，播放刚才拍的影像。</p>
他把影片快转到他想要播的地方。</p>
李佳用嘲弄的口气说：“你果然乐在其中。”</p>
“啰唆……啊，就是这边……安柠的确因为自己演不好而感到沮丧，鹿宁宁也不满意自己的表现。老实说，今天的确乱成一团，但是——”</p>
厉乘风有种预感，内心更是愈来愈兴奋。不过，虽然他有把握，但结果不能用摄影机的小液晶画面来看，必须用大画面来检视，所以他才把李佳带回家。</p>
“呃……这是排演的后半段了。”</p>
李佳说道，用非常认真的表情盯着电视画面。</p>
影像中的天空染红，在杜鹃花园享受了好长一段悠闲时光的野猫也不见踪影，大概是去找商店大婶讨吃的吧。画面上头，只有安柠孤零零一个人。不管她体力再怎么充沛，依旧难以抵抗精神上的疲劳。她的表情非常疲倦，但是一发现镜头在拍，又变得很生硬。</p>
“啊哈，安柠真的好紧张喔。”</p>
李佳坐在厉乘风的旁边，边看电视边笑。</p>
‘——安柠——’</p>
声音出现了。</p>
它宛如清凉的风铃，柔和却一本正经。</p>
‘稍微休息一下，做个深呼吸怎么样？’</p>
‘……唔？’</p>
‘你那么累，不管拍几次都没用。’</p>
鹿宁宁走入画面，拍了安柠的肩膀。</p>
但是鹿宁宁的行为里并不包含温柔或是贴心，她的眼中燃烧着不服输的斗志，认真得仿佛碰触她就会伤到自己一样。</p>
‘既然你拍不下去，就换我上场吧。’</p>
‘……啧！’</p>
这时候，安柠疲惫的脸庞，浮现了绝不服输的神情。</p>
她用力回瞪鹿宁宁。</p>
‘没关系！鹿宁宁你走开！’</p>
这时候，厉乘风的摄影机转向她们的上半身。</p>
“啪滋！”镜头捕捉到她们互瞪，燃起火花的一刹那。</p>
互相瞪着对方的安柠和鹿宁宁，脸蛋近到不能再近，从远处看搞不好会误以为她们要亲，令人心惊胆战。</p>
只有这一刻，她们完全忘记了摄影机的存在，完全的展现自己激昂的情感，尽全力表露最原始最真实的“自己”。</p>
这时候，有道闪光掠过画面——</p>
——在厉乘风的眼中看来像是如此。</p>
李佳似乎也感受到什么惊悚的东西，抱紧了自己的双肩。</p>
事情只发生在一瞬间。</p>
有某个东西发出闪光。</p>
是光？</p>
是某种力量？</p>
——还是两人的存在感？</p>
尚未开放的杜鹃包围着两个女孩。这平凡到不行的画面，却在这么短短一瞬间染上不可思议的氛围。</p>
色彩变鲜艳了，光芒跳动了。</p>
摄影机捕捉到的一切，在在散发着坚强的生命光辉。</p>
厉乘风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不断地打哆嗦。</p>
拍到的那一瞬间，他只不过算是有种预感。用大画面确认过后，才深刻感受到这般明确的悸动。</p>
不成熟的安柠，趋近完美的鹿宁宁。两人突破这个躯壳，显现内心深处的情绪并产生激烈冲突。</p>
厉乘风的摄影机确实捕捉到跟以往不同的东西。</p>
画面非常生动，华丽的程度令人昨舌。甚至从那里诞生了某种特别的、让人误以为是闪光的东西。</p>
然而，那一刹那宛如幻象，霎时间便烟消云散。</p>
厉乘风好不容易，才拍到一点点沉睡在安柠与鹿宁宁内部的生命力。</p>
但是，就算只有一瞬间——</p>
“乘风……安柠和鹿宁宁，是不是有一瞬间变得非常漂亮呀？该怎么说好呢，她们本来就很漂亮了，但是漂亮的感觉不一样——”</p>
——厉乘风的摄影机果然拍到了。</p>
他听着李佳呆滞的自言自语，脑中同时思考。究竟能不能拍得成功，自己目前也没把握，说不定安柠和鹿宁宁也不愿意，但是——</p>
安柠来到这里看了美丽云城，并且坦率地说出她想演女主角……当时厉乘风所想到的事情，此刻他头一次说出口：“李佳，我不打算在安柠和鹿宁宁当中选择……我决定采用双主角——两个女主角我都想拍。光凭我们两个拍不出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但要是和她们合作……”</p>
……若是能捕捉到她们两人发出的光芒撞击燃烧的那一瞬间，或许可以勉强望见父亲那部“美丽云城”的项背。</p>
内心深处的震撼，让厉乘风颤不已。</p>
第一次试拍过了几天，某个星期一的放学后。</p>
厉乘风来到影协会的社办，发现门前有个可疑人物。</p>
“嗯？咦？请问你是？”</p>
“……！”</p>
那个在社办前鬼鬼祟崇的人——发长及腰，穿着膝上袜，是个很标致的美女——吓了一跳回过头来。</p>
对方应该是学姐。虽然厉乘风好像曾经在哪儿见过她，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个人是谁。</p>
不知为什么，这个女学生居然充满敌意地说</p>
“你就是厉乘风……！”</p>
“我？我是厉乘风没错。”</p>
“我现在已经把你的长相清楚地记录在视网膜上了！我们绝对不会认同这件事喔！给我记住，我们绝对不会放过你和李佳！气死我了，鹿宁宁公主为何会跟你们这种人……哼！”</p>
她不屑地骂完这些话后，随即掉头离去。</p>
只剩下厉乘风愣在原地。</p>
“……她是谁啊？”</p>
“她是戏剧社的社长，也是我们的学生会长。”</p>
正当厉乘风自言自语时，却从意想不到的极近距离得到了答案，他不由得“——哇？”地跳了起来。</p>
“鹿宁宁？”</p>
鹿宁宁刚才好像躲在附近的暗处，现在才突然现身。附近乍看之下根本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看来她充分利用了个子娇小的优点。</p>
“戏剧社？啊，我知道了。我在校庆的‘灰姑娘’上看过她。”</p>
“那时候她演的是仙女。她和我一样从小学习演戏，演技很棒。我很尊敬她，也很感谢她在各方面都那么照顾我，但是——”</p>
“——我懂了，因为你辞了戏剧社，所以她才会来这里？”</p>
“是的……你说得没错，她大概是来观察我的情况吧……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p>
“没这回事！坦白说，应该是我们对你过意不去……呃，你不跟她谈一谈吗？”</p>
“我才刚辞掉社团，而且离开得很突然，现在还不好意思见她……所以我一看到她才会马上躲起来避开。”</p>
“避开……”</p>
厉乘风多多少少有感觉到，鹿宁宁其实满大胆的。</p>
她抓住厉乘风的上衣袖子，微微笑着说：“我们快进社办吧？社团活动的时间到了。”</p>
最近，鹿宁宁的表情比先前来得柔和多了。或许是因为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了吧……</p>
……所有人都到齐后，他们便开始安排正式摄影的进度。经过这几天的讨论，行程大致上都已经敲定了。</p>
安柠和鹿宁宁反复要练习到她们满意为止，厉乘风和李佳就趁这时候仔细绌讨论摄影的细节。虽然这是一部没有正式剧本的短片，但也不能草率拍完了事。</p>
同时，他们还找上最近已经不来社团露面的顾问老师，告诉老师影研会已经改头换面打算重新出发，算是对学校展现社团的企图心。这么一来，在找到第五个社员之前，删减社费的间题应该会获得改善。</p>
就这样，他们决定在五月初的连续假期进行正式预演。</p>
正式开拍当然要选在“杜鹃绝景”来临的时期。大约是在连假结束再过一阵子的时候。</p>
但是他们还有许多问题必须克服。</p>
“实际敲定行程之后，就会有种‘好！我要振作！’的感觉呢。”</p>
李佳说道，安柠也举手附和。</p>
“我也会尽全力加油，李佳学姐！”</p>
“嗯嗯，安柠你很有精神嘛，太好了。”</p>
“……是啊，安柠只有这个优点嘛。”</p>
鹿宁宁难得说出肯定安柠的话。她翻阅桌上的云城十大美景说道：“厉乘风同学，李佳学姐。下次也要去了望台的杜鹃花园排演吗？”</p>
“嗯？我们是这样打算没错啦……其实要去别的地方排演也没关系喔，说不定还可以转换心情。”</p>
“怎么？你有什么要求吗？”</p>
“啊，别这么说，算不上是要求啦……呵呵。”</p>
安柠也难得用没有敌意的温和眼神看了看鹿宁宁。</p>
“鹿宁宁，你看起来好开心喔——最近一直都是这样呢。”</p>
鹿宁宁露出有点吃惊的表情，回头看了安柠。</p>
她立刻领悟安柠的意思，温柔地微笑。</p>
“是啊，你一定明白吧，安柠……这么说来，你自己也很高兴不是吗？我的确非常开心……可以让厉乘风同学拍我，我每天都很快乐——”</p>
……</p>
今天，春天的云城依旧是个晴朗的好天气。</p>
完全没有大雨或风暴来临的预兆。</p>
一行人采用了鹿宁宁吞吞吐吐提出的建议，决定下次排演就在明天，地点则改在杜鹃花园以外的地方。其实今天不但天气非常好，厉乘风也不用负责回家煮饭，不选今天的理由是因为——</p>
“——那么，厉乘风同学！李佳学姐！我差不多要回家啰？”</p>
因为安柠必须回家，帮忙家里的生意。厉乘风可以体会，家里开餐饮店的孩子总是逃不过洗碗盘或到外场帮忙的命运。</p>
安柠在临走之前半眯着眼睛对鹿宁宁说：“鹿宁宁。”</p>
“……什么事？”</p>
“不要趁着我先回家，就对厉乘风同学乱来喔？”</p>
“乱、乱来是什么意思啊，安柠你……”</p>
听到这句话，脸红又惊慌失措的人反而是厉乘风。</p>
而鹿宁宁不但相当镇定，反倒略感诧异地说：“安柠？你自己明明没有征求厉乘风同学的同意就偷跑到他家，有资格说这种话吗？”</p>
“……唔！”</p>
鹿宁宁的口气很平静，听起来却很恐怖。</p>
“而且你还见到了厉乘风同学的母亲，让她留下好印象。”</p>
“……唔咕！”</p>
“有空做那些事，不如练习怎么在镜头前放松比较好吧？”</p>
“……唔呜呜呜呜呜呜！”</p>
鹿宁宁这几句话直接刺中安柠的心脏，让对方痛苦地发出轻叹。</p>
安柠慢慢地向后退。鹿宁宁把视线转移到记事本上，连看也不看一眼，但是安柠的确接收到了对方散发的那股沉重压力，于是“啊哈！啊哈哈！”地敷衍几声，随即火速逃走。</p>
她像是要掩饰自己的害羞似的，用力对厉乘风与李佳挥手说：</p>
“厉乘风同学、李佳学姐！我明天也会加油的！”</p>
李佳哈哈大笑地送走安柠。</p>
“安柠什么事都写在脸上，真好懂。看着她真是心情舒畅啊！”</p>
“她的优点就是纯真又直率。”</p>
鹿宁宁又稍微称赞了安柠，李佳和厉乘风则是惊讶地面面相觑。</p>
厉乘风笑着对鹿宁宁说：“你今天好难得喔。”</p>
“什么？”</p>
“你居然会称赞安柠。”</p>
“……我讨厌她，她也讨厌我。刚才那些话不是称赞，只是在陈述事实——我真的觉得安柠这一点很了不起……因为我……”</p>
“因为你怎样？”</p>
厉乘风催促鹿宁宁继续往下说，她反而有点沮丧。</p>
“……我学不来。我既没有她的行动力，也没办法像她那样不靠演技就让表情千变万化。我只懂得伪装。”</p>
她轻轻地叹了一小口气。</p>
“是吗？可是，你在教室里宣告你喜欢厉乘风对吧？老实说，没有行动力的女生，根本没勇气表白。”</p>
“那是因为——”</p>
听到李佳的鼓励，鹿宁宁满脸通红地抬眼偷瞄厉乘风，却立刻又把眼光别开。然后，她用比平常更稚嫩的声音说：“……因为我很拼命啊。”</p>
“……呃？”</p>
厉乘风倒抽了一口气。</p>
“……好——好痛啊！你干嘛呀？李佳！”</p>
“厉乘风同学？你不要紧吧？”</p>
厉乘风按着被李佳用力踩了一下的脚，泪眼婆娑地提出抗议。对方则是搔搔脸颊说：“该怎么说呢，我只是觉得有点火大。你明明没什么男子气概，凭什么让那么可爱的鹿宁宁对你说那些话，所以不知不觉就……”</p>
“什么叫不知不觉啊！”</p>
“啊哈哈！别哭哭啼啼嘛，忍着点。小心我告诉安柠‘厉乘风果然是爱哭鬼’喔——对了，说到安柠，鹿宁宁，我问你喔。”</p>
看到厉乘风快哭出来的样子，鹿宁宁感到很着急，诧异地抬起头。</p>
“我一直很纳闷，你和安柠的感情为什么那么糟啊？”</p>
满腹疑问的李佳直接问出口：“不管间谁，都没有人知道原因耶。你们两个都是学校的名人，但是大家都说直到最近才晓得你们不但认识而且互相讨厌。不过，你们两个都不是那种会排挤别人的人。”</p>sxbiquge/read/43/43980/ )
脑中虽然想表现得自然，动作却像机器人。</p>
“……唔，唔嗯。这……”</p>
他看着用脚架固定的摄影机镜头低吟。</p>
难道说是因为这样，安柠才说她讨厌演戏吗……？</p>
安柠她因为会在意旁人的眼光而导致全身僵硬……？</p>
“……安柠，你从道路那一头走过来，在镜头前试着凝视杜鹃花试试看。”</p>
“嗯，好！”</p>
对于厉乘风的提议，安柠倒是回答得很大声。</p>
然而从她的动作里，完全看不到冬季选拔预赛时那股充满爆炸性的活力。</p>
这个女孩头上冒着诡异的冷汗，呼吸急促，甚至不时偷瞄摄影机。</p>
“唔、呜呜……呀唔？”</p>
结果她不小心绊倒，在厉乘风的镜头前摔了好大一跤，跌进杜鹃花丛里。校服裙子飘起，厉乘风手忙脚乱地停下摄影机，在不知目光该往哪儿摆的情况下，朝向喊着“痛……”的安柠跑去。</p>
“安柠……不要紧吧？”</p>
“……真是受不了你耶，安柠。虽然我早就猜到会这样，但是这也未免太夸张了吧？”</p>
鹿宁宁吃惊地摇摇头，往前走了几步。</p>
“接下来换我了。厉乘风同学，拍我吧——！”</p>
虽然厉乘风是戏剧社的新星，却也没有想像中顺利。</p>
一旦发挥演技，开始在意旁人的眼光，鹿宁宁就会露出非常抢眼的存在感。她的美丽依旧引人注目，这一点毫无改变。</p>
但是舞台和外景拍起来的感觉不同。走路、微笑、凝视杜鹃花，虽然该做的都做了，厉乘风和李佳也松了一口气，但当事人却无法认同，立刻皱起眉头说：“……厉乘风同学，我演得还可以吗？”</p>
“呃？可以啊，感觉非常自然喔！”</p>
“可是……我觉得应该可以演得更好——”</p>
除此之外，当苦恼的鹿宁宁在摄影机前面走来走去时——</p>
“哎呀，好可爱的女孩子喔！你们在拍什么？她是艺人吗？”</p>
一群颇有气质、似乎是来这里观光的老婆婆们，笑咪咪地对鹿宁宁问东问西，害鹿宁宁一直分心。</p>
“……咦？问、问我吗？你说我是艺人？”</p>
“啊呀呀，你真的好可爱喔！好像洋娃娃一样。”</p>
“愿不愿意嫁给我孙子呀？我孙子三十五岁了，目前待业中……”</p>
“不、不了，我有心仪的对象，所以……”</p>
“哇！心仪的对象，是那个拿摄影机的男孩子吗？他是你男朋友？”</p>
“男、男男——？我、我们还没有进展到那里啦！现在还没、还不是、虽然我下定决心总有一天会……我希望……呵、呵呵呵……”</p>
不愧是人缘很好的鹿宁宁，就连在这里也大受女性欢迎。</p>
厉乘风赶紧跑去对着包围着鹿宁宁的老婆婆们说“不好意思，我们正在练习——！”好制止她们。就在这时——</p>
安柠又说了：“唔，再来一次！这次我一定会认真演，你们看着吧！厉乘风同学！李佳学姐！保持自然、自然……唔唔、呜……呀唔？”</p>
她丝毫没有展现自己出众的运动能力，伴随着惨叫再次绊倒。</p>
李佳放下扩音器，小声地说：“……前途比我想像得还堪虑耶？”</p>
她嘴上虽然这么说，却看得出来心里窃喜。</p>
结果，练习持续到日落，从头到尾都乱七八糟。正如李佳所言，前途堪虑——</p>
太阳下山，天色已晚。</p>
两人跟安柠和鹿宁宁道别后走回大楼前，这时李佳开心地说：“想不到安柠居然那么沮丧呢！她的表情就像‘毁灭世界的恐怖大魔王降临了！’一样，毕竟安柠都把心情写在脸上了嘛。”</p>
那是当然，也难怪安柠会沮丧。她在大家面前宣告坚持要演女主角，不肯把机会让给安柠，然而无论厉乘风和李佳怎么帮忙，她始终无法进入状况。这问题远比演技严重多了。</p>
更何况她的强力对手——另一个女主角候补鹿宁宁——虽然被看热闹的人打扰，却还是表演得很成功，本人甚至为了“我还可以演得更好”而苦恼。这场比赛一开始就对安柠不利，她一定深刻体会到鹿宁宁超越自己一大截吧。话虽如此——</p>
“鹿宁宁今天好像也很紧张耶。在舞台上演戏和入镜的感觉截然不同，就算是鹿宁宁，也很难掌握到诀窍吧……可是，她依然很受女性欢迎耶！毕竟她苦恼的样子就像小动物一样可爱，我倒是可以理解啦。不过再怎么说，今天依然是影协会正式恢复社团活动后，珍贵的第一步——”</p>
“安柠和鹿宁宁，这两个人果然正好相反……哈哈。”</p>
“——厉乘风，你在傻笑什么？”</p>
“……咦？啊，我有笑吗？”</p>
“你嘴里念念有词，看起来很开心喔。”</p>
“你眼睛好利。”</p>
“我当然知道啊！也不想想我们都认识几年了？我还帮你换过尿片呢！”</p>
“你骗人！”</p>
“嗯，我是骗你的……今天的拍摄，有什么收获吗？”</p>
厉乘风露出微笑。</p>
他用这些话代替回答：“喂，要不要去我家坐坐？给你看个好东西。”</p>
“唔我是无所谓啦……可是这个时间，阿姨还在家里吧？昨天我打工迟到了，好尴尬喔……”</p>
李佳很幸运，厉乘风的母亲已经出门了。</p>
似乎她前脚刚走，两人后脚就踏进了门，炉子上的奶油炖菜还热呼呼的。厉乘风家一向是厉乘风和母亲轮流煮饭。</p>
“啊，好香喔……太好了，阿姨不在。然后呢？你说要给我看什么——该不会是安柠和鹿宁宁说的‘那封信’吧？”</p>
“我才不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给你看呢！”</p>
“重要的东西？”</p>
李佳眼镜后的眼睛为之一亮。</p>
“咦？噢噢？那封信，有那么重要吗？”</p>
“唔、你……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p>
“啊哈哈！抱歉抱歉，别生气嘛。然后呢？”</p>
“你等着，我准备一下。”</p>
厉乘风从包包里拿出摄影机和带子。他并没直接利用摄影机的荧幕，于是以传输线接上电视，播放刚才拍的影像。</p>
他把影片快转到他想要播的地方。</p>
李佳用嘲弄的口气说：“你果然乐在其中。”</p>
“啰唆……啊，就是这边……安柠的确因为自己演不好而感到沮丧，鹿宁宁也不满意自己的表现。老实说，今天的确乱成一团，但是——”</p>
厉乘风有种预感，内心更是愈来愈兴奋。不过，虽然他有把握，但结果不能用摄影机的小液晶画面来看，必须用大画面来检视，所以他才把李佳带回家。</p>
“呃……这是排演的后半段了。”</p>
李佳说道，用非常认真的表情盯着电视画面。</p>
影像中的天空染红，在杜鹃花园享受了好长一段悠闲时光的野猫也不见踪影，大概是去找商店大婶讨吃的吧。画面上头，只有安柠孤零零一个人。不管她体力再怎么充沛，依旧难以抵抗精神上的疲劳。她的表情非常疲倦，但是一发现镜头在拍，又变得很生硬。</p>
“啊哈，安柠真的好紧张喔。”</p>
李佳坐在厉乘风的旁边，边看电视边笑。</p>
‘——安柠——’</p>
声音出现了。</p>
它宛如清凉的风铃，柔和却一本正经。</p>
‘稍微休息一下，做个深呼吸怎么样？’</p>
‘……唔？’</p>
‘你那么累，不管拍几次都没用。’</p>
鹿宁宁走入画面，拍了安柠的肩膀。</p>
但是鹿宁宁的行为里并不包含温柔或是贴心，她的眼中燃烧着不服输的斗志，认真得仿佛碰触她就会伤到自己一样。</p>
‘既然你拍不下去，就换我上场吧。’</p>
‘……啧！’</p>
这时候，安柠疲惫的脸庞，浮现了绝不服输的神情。</p>
她用力回瞪鹿宁宁。</p>
‘没关系！鹿宁宁你走开！’</p>
这时候，厉乘风的摄影机转向她们的上半身。</p>
“啪滋！”镜头捕捉到她们互瞪，燃起火花的一刹那。</p>
互相瞪着对方的安柠和鹿宁宁，脸蛋近到不能再近，从远处看搞不好会误以为她们要亲，令人心惊胆战。</p>
只有这一刻，她们完全忘记了摄影机的存在，完全的展现自己激昂的情感，尽全力表露最原始最真实的“自己”。</p>
这时候，有道闪光掠过画面——</p>
——在厉乘风的眼中看来像是如此。</p>
李佳似乎也感受到什么惊悚的东西，抱紧了自己的双肩。</p>
事情只发生在一瞬间。</p>
有某个东西发出闪光。</p>
是光？</p>
是某种力量？</p>
——还是两人的存在感？</p>
尚未开放的杜鹃包围着两个女孩。这平凡到不行的画面，却在这么短短一瞬间染上不可思议的氛围。</p>
色彩变鲜艳了，光芒跳动了。</p>
摄影机捕捉到的一切，在在散发着坚强的生命光辉。</p>
厉乘风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不断地打哆嗦。</p>
拍到的那一瞬间，他只不过算是有种预感。用大画面确认过后，才深刻感受到这般明确的悸动。</p>
不成熟的安柠，趋近完美的鹿宁宁。两人突破这个躯壳，显现内心深处的情绪并产生激烈冲突。</p>
厉乘风的摄影机确实捕捉到跟以往不同的东西。</p>
画面非常生动，华丽的程度令人昨舌。甚至从那里诞生了某种特别的、让人误以为是闪光的东西。</p>
然而，那一刹那宛如幻象，霎时间便烟消云散。</p>
厉乘风好不容易，才拍到一点点沉睡在安柠与鹿宁宁内部的生命力。</p>
但是，就算只有一瞬间——</p>
“乘风……安柠和鹿宁宁，是不是有一瞬间变得非常漂亮呀？该怎么说好呢，她们本来就很漂亮了，但是漂亮的感觉不一样——”</p>
——厉乘风的摄影机果然拍到了。</p>
他听着李佳呆滞的自言自语，脑中同时思考。究竟能不能拍得成功，自己目前也没把握，说不定安柠和鹿宁宁也不愿意，但是——</p>
安柠来到这里看了美丽云城，并且坦率地说出她想演女主角……当时厉乘风所想到的事情，此刻他头一次说出口：“李佳，我不打算在安柠和鹿宁宁当中选择……我决定采用双主角——两个女主角我都想拍。光凭我们两个拍不出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但要是和她们合作……”</p>
……若是能捕捉到她们两人发出的光芒撞击燃烧的那一瞬间，或许可以勉强望见父亲那部“美丽云城”的项背。</p>
内心深处的震撼，让厉乘风颤不已。</p>
第一次试拍过了几天，某个星期一的放学后。</p>
厉乘风来到影协会的社办，发现门前有个可疑人物。</p>
“嗯？咦？请问你是？”</p>
“……！”</p>
那个在社办前鬼鬼祟崇的人——发长及腰，穿着膝上袜，是个很标致的美女——吓了一跳回过头来。</p>
对方应该是学姐。虽然厉乘风好像曾经在哪儿见过她，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个人是谁。</p>
不知为什么，这个女学生居然充满敌意地说</p>
“你就是厉乘风……！”</p>
“我？我是厉乘风没错。”</p>
“我现在已经把你的长相清楚地记录在视网膜上了！我们绝对不会认同这件事喔！给我记住，我们绝对不会放过你和李佳！气死我了，鹿宁宁公主为何会跟你们这种人……哼！”</p>
她不屑地骂完这些话后，随即掉头离去。</p>
只剩下厉乘风愣在原地。</p>
“……她是谁啊？”</p>
“她是戏剧社的社长，也是我们的学生会长。”</p>
正当厉乘风自言自语时，却从意想不到的极近距离得到了答案，他不由得“——哇？”地跳了起来。</p>
“鹿宁宁？”</p>
鹿宁宁刚才好像躲在附近的暗处，现在才突然现身。附近乍看之下根本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看来她充分利用了个子娇小的优点。</p>
“戏剧社？啊，我知道了。我在校庆的‘灰姑娘’上看过她。”</p>
“那时候她演的是仙女。她和我一样从小学习演戏，演技很棒。我很尊敬她，也很感谢她在各方面都那么照顾我，但是——”</p>
“——我懂了，因为你辞了戏剧社，所以她才会来这里？”</p>
“是的……你说得没错，她大概是来观察我的情况吧……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p>
“没这回事！坦白说，应该是我们对你过意不去……呃，你不跟她谈一谈吗？”</p>
“我才刚辞掉社团，而且离开得很突然，现在还不好意思见她……所以我一看到她才会马上躲起来避开。”</p>
“避开……”</p>
厉乘风多多少少有感觉到，鹿宁宁其实满大胆的。</p>
她抓住厉乘风的上衣袖子，微微笑着说：“我们快进社办吧？社团活动的时间到了。”</p>
最近，鹿宁宁的表情比先前来得柔和多了。或许是因为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了吧……</p>
……所有人都到齐后，他们便开始安排正式摄影的进度。经过这几天的讨论，行程大致上都已经敲定了。</p>
安柠和鹿宁宁反复要练习到她们满意为止，厉乘风和李佳就趁这时候仔细绌讨论摄影的细节。虽然这是一部没有正式剧本的短片，但也不能草率拍完了事。</p>
同时，他们还找上最近已经不来社团露面的顾问老师，告诉老师影研会已经改头换面打算重新出发，算是对学校展现社团的企图心。这么一来，在找到第五个社员之前，删减社费的间题应该会获得改善。</p>
就这样，他们决定在五月初的连续假期进行正式预演。</p>
正式开拍当然要选在“杜鹃绝景”来临的时期。大约是在连假结束再过一阵子的时候。</p>
但是他们还有许多问题必须克服。</p>
“实际敲定行程之后，就会有种‘好！我要振作！’的感觉呢。”</p>
李佳说道，安柠也举手附和。</p>
“我也会尽全力加油，李佳学姐！”</p>
“嗯嗯，安柠你很有精神嘛，太好了。”</p>
“……是啊，安柠只有这个优点嘛。”</p>
鹿宁宁难得说出肯定安柠的话。她翻阅桌上的云城十大美景说道：“厉乘风同学，李佳学姐。下次也要去了望台的杜鹃花园排演吗？”</p>
“嗯？我们是这样打算没错啦……其实要去别的地方排演也没关系喔，说不定还可以转换心情。”</p>
“怎么？你有什么要求吗？”</p>
“啊，别这么说，算不上是要求啦……呵呵。”</p>
安柠也难得用没有敌意的温和眼神看了看鹿宁宁。</p>
“鹿宁宁，你看起来好开心喔——最近一直都是这样呢。”</p>
鹿宁宁露出有点吃惊的表情，回头看了安柠。</p>
她立刻领悟安柠的意思，温柔地微笑。</p>
“是啊，你一定明白吧，安柠……这么说来，你自己也很高兴不是吗？我的确非常开心……可以让厉乘风同学拍我，我每天都很快乐——”</p>
……</p>
今天，春天的云城依旧是个晴朗的好天气。</p>
完全没有大雨或风暴来临的预兆。</p>
一行人采用了鹿宁宁吞吞吐吐提出的建议，决定下次排演就在明天，地点则改在杜鹃花园以外的地方。其实今天不但天气非常好，厉乘风也不用负责回家煮饭，不选今天的理由是因为——</p>
“——那么，厉乘风同学！李佳学姐！我差不多要回家啰？”</p>
因为安柠必须回家，帮忙家里的生意。厉乘风可以体会，家里开餐饮店的孩子总是逃不过洗碗盘或到外场帮忙的命运。</p>
安柠在临走之前半眯着眼睛对鹿宁宁说：“鹿宁宁。”</p>
“……什么事？”</p>
“不要趁着我先回家，就对厉乘风同学乱来喔？”</p>
“乱、乱来是什么意思啊，安柠你……”</p>
听到这句话，脸红又惊慌失措的人反而是厉乘风。</p>
而鹿宁宁不但相当镇定，反倒略感诧异地说：“安柠？你自己明明没有征求厉乘风同学的同意就偷跑到他家，有资格说这种话吗？”</p>
“……唔！”</p>
鹿宁宁的口气很平静，听起来却很恐怖。</p>
“而且你还见到了厉乘风同学的母亲，让她留下好印象。”</p>
“……唔咕！”</p>
“有空做那些事，不如练习怎么在镜头前放松比较好吧？”</p>
“……唔呜呜呜呜呜呜！”</p>
鹿宁宁这几句话直接刺中安柠的心脏，让对方痛苦地发出轻叹。</p>
安柠慢慢地向后退。鹿宁宁把视线转移到记事本上，连看也不看一眼，但是安柠的确接收到了对方散发的那股沉重压力，于是“啊哈！啊哈哈！”地敷衍几声，随即火速逃走。</p>
她像是要掩饰自己的害羞似的，用力对厉乘风与李佳挥手说：</p>
“厉乘风同学、李佳学姐！我明天也会加油的！”</p>
李佳哈哈大笑地送走安柠。</p>
“安柠什么事都写在脸上，真好懂。看着她真是心情舒畅啊！”</p>
“她的优点就是纯真又直率。”</p>
鹿宁宁又稍微称赞了安柠，李佳和厉乘风则是惊讶地面面相觑。</p>
厉乘风笑着对鹿宁宁说：“你今天好难得喔。”</p>
“什么？”</p>
“你居然会称赞安柠。”</p>
“……我讨厌她，她也讨厌我。刚才那些话不是称赞，只是在陈述事实——我真的觉得安柠这一点很了不起……因为我……”</p>
“因为你怎样？”</p>
厉乘风催促鹿宁宁继续往下说，她反而有点沮丧。</p>
“……我学不来。我既没有她的行动力，也没办法像她那样不靠演技就让表情千变万化。我只懂得伪装。”</p>
她轻轻地叹了一小口气。</p>
“是吗？可是，你在教室里宣告你喜欢厉乘风对吧？老实说，没有行动力的女生，根本没勇气表白。”</p>
“那是因为——”</p>
听到李佳的鼓励，鹿宁宁满脸通红地抬眼偷瞄厉乘风，却立刻又把眼光别开。然后，她用比平常更稚嫩的声音说：“……因为我很拼命啊。”</p>
“……呃？”</p>
厉乘风倒抽了一口气。</p>
“……好——好痛啊！你干嘛呀？李佳！”</p>
“厉乘风同学？你不要紧吧？”</p>
厉乘风按着被李佳用力踩了一下的脚，泪眼婆娑地提出抗议。对方则是搔搔脸颊说：“该怎么说呢，我只是觉得有点火大。你明明没什么男子气概，凭什么让那么可爱的鹿宁宁对你说那些话，所以不知不觉就……”</p>
“什么叫不知不觉啊！”</p>
“啊哈哈！别哭哭啼啼嘛，忍着点。小心我告诉安柠‘厉乘风果然是爱哭鬼’喔——对了，说到安柠，鹿宁宁，我问你喔。”</p>
看到厉乘风快哭出来的样子，鹿宁宁感到很着急，诧异地抬起头。</p>
“我一直很纳闷，你和安柠的感情为什么那么糟啊？”</p>
满腹疑问的李佳直接问出口：“不管间谁，都没有人知道原因耶。你们两个都是学校的名人，但是大家都说直到最近才晓得你们不但认识而且互相讨厌。不过，你们两个都不是那种会排挤别人的人。”</p>sxbiquge/read/43/4398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