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祯拿到了支票后,打电话去银行。

  银行长亲自给她兑换了,把钱存入了她的账户;又告诉她放心,银行背靠官银号,很安全。

  宁祯这才明白,这等于是盛长裕自己的银行,它属于四省的军**,不是私人。

  她稍微安心。

  宁祯上街,给盛长裕买了个很漂亮的烟灰缸,水晶做的。

  不管他是否喜欢,宁祯很喜欢,可以放在楼上卧房的阳台小桌子上。

  晚夕盛长裕回来,有了淡淡笑意:“专门给我买的?”

  “是。”

  “还以为你想学抽烟了。”

  宁祯:“……你不喜欢的话,我去退了。”

  “你喜欢的,我都喜欢。”盛长裕说。

  宁祯:“……”

  烟灰缸留了下来。

  盛长裕的确很喜欢。有种他属于了宁祯、什么都要听她的感觉,叫他无比安心。

  他想要在衣食住行上,都打上宁祯的烙印。

  他是她的丈夫。

  天气很好,城里没什么事,盛长裕问宁祯要不要去城郊的跑马场玩。

  就是孟昕良那个场子。

  “你和柏升去玩,我就不去了。”宁祯说。

  “跟他有什么好玩?”盛长裕说,“我是想陪陪你。”

  宁祯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没有叫上程柏升,自觉他不想当差。

  秋天郊外,天气晴好,风从树梢染过,漫山遍野金黄或绯红,层林色泽繁盛,尤胜春光。

  宁祯和盛长裕一同出城,前后只跟了两辆车。

  盛长裕伸手揽抱她,摸到了她腰上的短枪:“做夫人还兼任副官,不累吗?”

  他同她说笑。

  宁祯:“我不仅仅保护你,也自保。出门在外,小心为上。”

  “这话不错,意外随时有。”盛长裕道。

  他将她搂紧了几分,呼吸相闻。唇齿间淡淡烟草的清冽可闻,是男人特有的。

  宁祯心绪浮动,要推开他,他快速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下车时,宁祯耳朵尖还是有点麻麻,是一阵热潮褪去后,残留的一点余温。

  到了跑马场门口,宁祯瞧见了孟昕良。

  他在门口等候。

  宁祯微讶,低声问盛长裕:“今天咱们包场?”

  “自然。”盛长裕道。

  盛长裕总忍不住欣赏宁祯。她哪怕问个简单的问题,都能问到点子上。

  她不见得样样都好,也有很多人讨厌她。

  可不管她的容貌、人品、性格还是见识,都仿佛配套盛长裕而生的。在盛长裕眼里,她十全十美、无可挑剔。

  这么好的人,嫁给了他,而不是孟昕良,盛长裕莫名庆幸。

  他看孟昕良也顺眼了不少。

  孟昕良生得高大,一袭黑衣越发衬托出孤冷气质。饶是一张脸过分英俊,也不会被任何人轻瞧。

  他走过来:“督军、夫人,今天怎有空赏脸?”

  “跑马场是开门做生意的,又不是你家。我们来玩,不是给你面子。”盛长裕道。

  孟昕良:“苏城那么多跑马场,督军选了这家,孟某深感荣幸。”

  宁祯便说:“督军是特意选了这家。孟爷的场子,头一份是安全。”

  她这席话,两边落好。

  不需要盛长裕交代,宁祯也懂他用意:上次孟昕良牵线搭桥,他得到了一块地盘,从此在苏城,督军肯定不会扶持其他帮派,与孟昕良夺利。

  之前想要打压孟昕良,就捧了青帮,与青帮歌舞厅的歌星有了来往。

  孟昕良行事灵活,当机立断。盛长裕的脚,还没有踩到他脸上,这时候低个头,他不丢人,也是给盛长裕一个台阶下。

  要是盛长裕不领情,往后大不了各凭本事。

  盛长裕收了地盘,忙完了正事,立马带了夫人来包孟昕良的跑马场,表明他的立场。

  ——督军领情!

  这中间的弯弯绕绕,在场三个人谁都心知肚明,不需要言语讲出来。

  督军来了,孟昕良自然也要到场,否则成了独台戏。

  宁祯一瞧见孟昕良,就明白今天不是单纯的玩,而是应酬。既然是应酬,肯定会包场,扩大声势。

  “孟爷骑术如何?”宁祯问。

  孟昕良:“还可以。”

  “我与督军也略通骑术,等会儿我们仨比赛一场,如何?定个输赢。”宁祯道。

  又问盛长裕,“长裕,你觉得呢?”

  盛长裕每次看到孟昕良,莫名有点烦他。他理智上很清楚知道,这个人没必要成为劲敌,情绪上却很任性想要踩死他。

  不单单是因为这个人会叫盛长裕产生危机感,更多是这个人和宁祯认识了快十年。

  盛长裕正有点冒火,陡然听到宁祯叫他。

  当着孟昕良的面,叫他“长裕”。

  “长裕”这个名字,以前是他父母叫;而后是他的老师姚劭、他的挚友程柏升。

  其他人,对他各有称呼。

  今天从宁祯口中听到,又不太一样,别有一种滋味。

  盛长裕心头涌入了深秋的骄阳,有一圈圈气泡,沾染了阳光,五颜六色很绚丽。

  他微微扬眉:“你想赢什么?”

  “我最近收到了很多的礼物,已经什么都有了,不缺。赌个人情好了。输赢的话,一个人情,比什么都昂贵。”宁祯说。

  盛长裕静静看一眼她,眸光专注又明亮。

  话听到了心坎上,舒服至极。

  “你敢比吗?”他问孟昕良。

  孟昕良:“夫人把我的人情和督军的人情能对等,多谢夫人抬举。我自然愿意一试。”

  盛长裕觉得他这话,有点酸溜溜。

  处于下风的人,才会拈酸吃醋。

  盛长裕心情更好:“筹码说妥了,去挑马吧。”

  三个人往跑马场走,盛长裕落后几步,不动声色牵住了宁祯的手。

  身后有副官、马车的经理、管事,宁祯掌心有太过于敏锐的触感,很不自在想要抽回手。

  盛长裕不放。

  他牢牢握住,坚定而从容。

  孟昕良也瞧见了,轻轻笑了下。

  宁祯破罐子破摔。

  盛长裕和孟昕良把一匹最好的马让给了宁祯,宁祯欣然接受了。

  宁祯的生活里,有不少的烦恼,可跨马急奔的那一刻,天地宽阔,她也从“督军夫人”这个身份里暂时挣脱出来,化作一阵自由的风,奔向了远方。

  跑马场的路需要回头,而宁祯希望自己可以冲破栅栏,远远逃去,把一切都扔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