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赐的嫁衣端正摆在床上,绣着吉祥纹样的披帛与带着暗纹的墨绿通袖袍相得益彰,姨娘面前似乎闪过明歌出嫁那日,穿着嫁衣的风光样子。

  杜姨娘感慨着:“不愧是宫里的手艺,明歌你看这嫁衣绣得多好。缠枝并蒂莲花样真是神韵十足。”

  针工局的宫女们完成使命,在杜姨**千恩万谢中,带着厚厚的红包离去。

  杜姨**手一遍遍隔空**着嫁衣,像对待宝物不忍亵渎。

  她是绣娘出身,本就喜爱这些。女儿能穿着御赐的嫁衣出嫁,杜姨娘从前根本不敢想。

  女儿是嫁到梁国公府里,做明媒正娶的正房娘子,女婿梁靖又是个知冷暖的贴心人。

  杜姨娘只觉得她这一辈子都圆满了。

  想着想着,姨娘双眼微湿,喜极而泣。

  宁明歌知道姨娘这是欢喜的眼泪,她轻拍姨**后背,和哄孩子一样:“姨娘别哭了,我嫁得好,您该笑才对!”

  杜姨娘擦着眼泪附和道:“对对对,是该笑的。”

  这时丫鬟来报,宁嘉善来了。

  杜姨娘一下子紧张起来:“她来做什么?”

  丫鬟:“二小姐说她是来添妆的。”

  杜姨娘皱眉:“添妆?她有这么好心?”

  宁嘉善来添妆,摆明了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她一定是奔着嫁衣来的!

  杜姨娘反应迅速,收拢好御赐的嫁衣,并用一块红色盖布将其盖上藏好。

  宁嘉善也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她一进门,就目光灼灼地盯着姨娘后面那块盖着的红布。

  嘴上却说:“姐姐,恭喜你明日出嫁,我是来给你添妆的。”

  宁明歌:“我们姐妹同嫁,是我们互相添妆才是。”

  宁嘉善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敷衍地让身边人拿出一只小木匣子。

  宁嘉善将它放在桌上,推向宁明歌道:“这里面是一支人物楼阁金簪,与你在马场赢去的是一对,现在送给姐姐,凑成一对,讨个婚姻圆满的彩头。”

  宁嘉善这话说得漂亮,让人挑不出毛病。

  宁明歌也让身边人拿来一串珍珠:“我身无长物,你是知道的,也就最近得了一点珍珠,这一串珠子共有一百零八颗无暇珍珠,祝愿妹妹婚后生活如珍珠般圆满。”

  宁嘉善收到礼物,迫不及待看向杜姨**方向:“姐姐的那件御赐嫁衣呢?绣娘们最后到底绣成什么模样,今日不妨拿出来给我看一眼,涨涨眼界。”

  杜姨娘笑着打圆场:“二小姐说笑了,这御赐之物,岂能随意亵玩,明歌也要等明日出嫁时才会穿这嫁衣。”

  宁嘉善当即拉下脸来:“姨娘这叫什么话,我是那不懂事的孩童吗,姐姐的嫁衣我岂会随意破坏?

  我就想看看,我就看一眼!就一眼!”

  说完宁嘉善就像个癞皮狗,不断磨着杜姨娘,姨娘为难地看向宁明歌。

  宁明歌:“姨娘,让她看看吧!”

  家中姊妹要看一眼姐姐的嫁衣,若宁明歌不答应,日后宁嘉善少不了在外面口诛笔伐的。

  杜姨娘防贼一样,轻轻揭开红布,露出里面墨绿色的嫁衣。

  宁嘉善这次倒像是真的学乖了,双手合十握拳,垂在身前,离嫁衣至少两尺远。

  宁嘉善的视线从上到下,似乎真的只是纯粹在欣赏嫁衣细节,杜姨娘一颗心吊在那,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若她有半点异动,杜姨娘一定会第一时间扑过去。

  忽然宁嘉善错愕地退开半步,手指着不远处嫁衣的袖口:“姐姐,你这嫁衣怎么回事?”

  杜姨娘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一片深色污渍。

  怎么可能!

  宁嘉善进屋之前,她才检查过细节。自她靠近这件嫁衣,杜姨娘更是全程盯着,她的手绝不可能碰到嫁衣。

  宁嘉善不断退后,嘴上还嘀咕着:“嫁衣弄脏了,和我可没关系,姨娘可以为我作证。

  御赐嫁衣毁了可是大罪,姐姐你快想想办法吧!”

  说罢脚底生烟退了出去,只是迈出门的那一刹那,嘴角还带着得逞的笑容。

  杜姨娘还在回忆刚才宁嘉善进门后的细节,实在想不出她是什么时候下的手。

  嫁衣怎么会凭空有了污渍呢?

  宁明歌走到床边,视线在嫁衣袖口停留。

  那上面有大团深色的污渍,宁明歌上手搓了搓,指尖残留出明显的红色。

  她快速锁定嫁衣边上的那块红盖,拿起的时候就觉得重量不对!

  太重了。

  宁明歌将红盖布捏在手里,几遍摩擦后,手掌心已经被染成一片鲜红色。

  杜姨娘惊讶地看着这一切。

  这红盖头一早就放在床上,什么时候被人动了手脚?

  宁明歌脑子里闪过几张面孔。

  能接近这件嫁衣的,都是宁明歌身边的贴身丫鬟。

  她的身边出了叛徒!

  宁明歌冷着脸吩咐:“通知下去,把院子封了,叫丹桂、银杏、菡萏、春桃过来!”

  很快这四人齐齐站在宁明歌面前。

  前世出嫁的时候,这四个人都是宁明歌的陪嫁,她们跟着自己嫁进王家几十年,从没背叛过她。

  宁明歌不确定的是,丫鬟是偶然被人收买,还是从一开始就是嫡母的人。

  宁明歌愿意给她们一次机会:“嫁衣被毁,是谁干的?只要现在那人肯站出来认错,我既往不咎!”

  宁明歌全程盯着四人的表情,她们脸上的惊讶不像作假。

  丹橘率先否认:“我在清点明日要散的喜钱,不是我做的。”

  银杏:“奴婢在盯着人整理嫁妆,也不是我做的。”

  菡萏:“我虽然在房里伺候,可我从未接触嫁衣!”

  春桃:“也不是奴婢,上午到现在我才进屋一回,还是来换茶水的,没靠近过床上的嫁衣。”

  四人解释完毕,皆低头一言不发。

  宁明歌又等了十息的时间,依旧没有人站出来。

  宁明歌心中冷笑,重生回来这么久,她一直忙于外事,倒是疏忽了自己的院子。

  这次嫁衣的事情,也算是给她一个警醒!

  宁明歌:“既然没人承认,那等下被我查出,一律按背主处理!”

  四人依旧低着头,不知是笃定宁明歌查不出来,还是确定自己的清白。

  宁明歌:“姨娘,去取些染指甲的凤仙花粉来。”